不见桃花·不见卿 第11章 第十一章

“你为何在此？”

李晔俯视着她，也是一脸吃惊。

“我……”高观音刚想解释，不料心口一紧，手立马扶住胸口。

李晔见她苍白的脸色，蹲了下来。

“你心悸犯了？”待确定后，连忙从怀中掏出一个瓶子，倒出几粒黑色药丸，“快，吃下去。”

然而高观音岂会如此听话，她思索着李晔会不会趁机下毒害她，以此灭口。

“你且宽心，这是太医配的。本是强身健体的，也有延缓心悸的疗效。”

见她还是满脸的不相信，轻笑道：“本王犯不着在此处解决你。还是，你真的听到什么了？”

高观音眨巴几下睫毛，想着保命要紧。伸手接过药丸，强忍着吞进了肚里。

太医给皇亲国戚配的药，果真是费了心思的。下肚没片刻，心口的隐隐作疼就消失了许多。

“你可以自己走路吗？”瞧着她脸色好了许多，李晔抬头看了看四周，问她。

高观音点了点头，本想伸手攥着身边的支撑物起来。可转念一想现下唯一可抓的不就是李晔衣服，又将手缩了回去。

“起来。”李晔却将手递了过来。

高观音借着他的手劲，缓缓站了起来。

“李晔，你做什么？”突然，李晔一把拉住她的手，吓得她大喊出来。

“你手擦伤了。”李晔没有理会她的挣扎，因为她的任何行动都改变不了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一旁的楚逸心有神会地扯下腰间的水壶交到主子手里。

李晔单手拧开，用水冲洗着高观音手上的泥土。

“呲”高观音皱眉，倒吸了一口冷气。低着头，没有看到此刻对方眼里闪过的一丝柔光。

“好了，这几日你注意点，回去记得上药即可。”李晔也算细心，处理好伤口后，提点几句。

高观音收回手，冷眼看向他：“那我是该与王爷道谢了？”

“那倒不必，本王可不接受虚伪的客套。不过——”李晔停顿一下，用手挑起她的下颚，“你若是想以身相许，本王也不是不能考虑一下。”

高观音明知他这句是戏言，奈何现下自己孤身单影不是对手。

就在他俩牵扯不分上下之际，远处飞射来一物。

“王爷小心。”楚逸发出警告，适才他为了避嫌离两人稍显远了点。

李晔迅速搂住高观音，带着她往一旁躲了过去。

“小表哥——”高观音隔着半人高的草丛，瞧见了不远处的杨怀瑾。

只见杨怀瑾手握弓箭，挺拔地站立着，怒视着李晔。

“放开我表妹。”

“瑾弟，多年不见，你就是这样招待本王的。”李晔没有生气，反而放松地调侃着对方，手上的力道却不减，将高观音禁锢在身边。

杨怀瑾没有回答，而是又搭上一只弓箭，瞄准他的方向。

“王爷——”楚逸作势拔出佩剑，却被李晔挥手劝阻。

“王爷，我小表哥的脾气可不好，你若是再撩拨他，我不敢保证他真不会对你动真格的。”高观音转头在他耳边低语道。

李晔低头对视着她。

“你说得对极了。”言罢，手上一松，放开了高观音。

“瑾弟别恼，本王只是来闲逛的。没有打扰的意思。”

杨怀瑾慢慢放下弓箭，冷淡地说：“这里是圣上分给杨国公府的别院，晋王以后莫要再走错了。我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将您当成了猎物。你也知道，我的箭艺早已经是今非昔比了。”

“好说，那本王就此告辞。”李晔笑了笑，转身离开。

“高小姐，救命之恩，莫要忘记。”离去前挨近高观音，用两人能听见的音调，对其说道。

高观音假装镇定，只待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

“小表妹可有受伤？”杨怀瑾跟了上来，查看高观音状况。除了手上有些许擦伤外，人倒没什么大碍。

高观音自然不会与他说起心悸之事，只是简单地说自己追猫迷路偶遇李晔的事情。

“适才我赶路回别院，听到此处有声响，多亏了好奇前来细看，不然小表妹若是出了什么事，姨母岂不是要伤心了。”

高观音自认理亏，柔声安慰道：“小表哥别如此想，都是娇娇自己跑出来的。”

杨怀瑾脱下外袍披在她身上：“山上寒气重。对了，看方才，小表妹与晋王是熟识？”

“这……”高观音不知如何回答，以今时今日杨家对李氏的态度，还是别再引起杨怀瑾的不满才好。

“晋王殿下曾护送我们一路来京城，娇娇只是偶尔与他说了几句话。”

“如此就罢了，小表妹切记，以后莫要与此人接触。姨父虽然时下在京城炙手可热，可这个也可以一把双刃剑。牢记古人云‘鸟兽尽弹弓藏’，圣上与东宫已然是难以应付了，加上这个高深莫测的晋王，这圈浑水只怕乱上加乱。”

杨怀瑾的一番诚恳之言，不仅敲响了高观音心中的警钟。也让她意识到不能再被动接受了，应该出手为高家求个好出路。

“小姐，蒲州来信了。”小巧开心地挥着手上的信件。

回到府中后的高观音，没有浪费时间，立马书信蒲州高府，给裴茵茵写了长长的一封信。没想到隔了半月之久，裴茵茵居然回信了。

“小姐，表小姐信上说了什么？”

高观音徐徐放下信笺。

“茵茵表姐说府里一切安好，主母身子健朗，让我们无需担心。”

“还有吗？”小巧侧着小脑袋，发问。

高观音抿嘴浅笑：“知晓了，你是担心自己的那些嫁妆。茵茵表姐不愧是经商奇才，短短数日就把蒲州的生意打理得井然有条。她还说下月应该会有盈余，可以先将你们的整理出来。”

高观音在来京城之前，便与裴茵茵商量利用高家在蒲州的影响，多帮助一些女子谋生。开几家绣庄与布行。当然这些钱都是几个姑娘家自己掏出来的，小巧一听这个，也是翻了自己私存的嫁妆，准备以钱生钱。

瞧着小巧一副守财奴的模样，高观音不由发笑：“放心好了，以后你的嫁妆只会多不会少。日后你出嫁，我也不会亏待于你的。”

“小姐误会了，说是嫁妆只是找了个嘘头而已。其实，奴婢也想过不嫁人了，靠着这笔钱傍身，过完下半辈子。”

“不嫁人？为何？”高观音自己不想嫁，是因为身子的问题。但小巧为什么也会有这种想法，实属稀奇。

“小姐出身就是高贵。没有经历过苦难。奴婢是被父母卖进高府的，幸得夫人赏识，才被派到小姐身边伺候。”

“被卖？”高观音实属难以想象被亲人所卖的感觉，心疼地摸了摸小巧的头发。

“小姐别惊讶，这几年算是好的了。圣上还未称帝之时，中原遍地战乱，军阀之间为了利益，哪里顾得上老百姓的死活。养不起的人家只能把女儿卖进高门大户作丫鬟，让儿子去从军。好在现在稳定了，大家才开始有了安稳的生活。”

高观音沉默了，小巧的一番话让她不自觉地想起那段战乱的时候。

那时候，前朝皇帝昏庸无能，各方军阀势力着渐强大。许多世族大家就坐不住了，借着由头隔三差五地排除异己，发起混战。

李家因此成为众多门阀的眼中钉肉中刺，时常派兵来寻衅滋扰。

“现下情形如何了？”杨仪君在屋子里来往几回，着急地问向刚进门的将士。

“回夫人，敌军还有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会攻破防守。”

尽管杨仪君心中十分焦急，但还是故作镇静地吩咐下去：“你且去看看兵房，还有什么可趁手的兵器，发给城中的壮年男丁。告诉他们，若是今日护住城池，待将军回来必定加官晋候。”

“是——”将士领命迅速去处理。

杨仪君头疼欲裂坐了下来，前几日京城发来好几道军令，让李尧父子前去叛乱。没想到他们前脚刚走，就有军阀对着李家后方蠢蠢欲动。凭着一队精兵，杨仪君着实难有胜算。

“夫人——”守城的将领见着主家夫人来了，频频回头。

“夫人此处危险，还是快快离去为好。”

杨仪君适才派人送走家中几位长辈，还命人将城里的老弱妇孺也一并送去后山避险。但她自己不能离开，既然翁公与夫君将这座城池交到自己的手中，那么她无论如何都不能轻言放弃。

“我代李家上下多谢诸位将士。备了些薄酒，喝完我随大家一起守城。”

说着，命人为那些多日来在城墙上餐风露宿的将士倒上美酒。

那些人手里捧着酒碗，心中皆不胜感激。自打李尧被封到此处，李家父子治军严谨，配合州府给了老百姓一处安身之地。众人无不感恩于李家的收留，自然竭力护城。

“夫人言重了，今日就算我们战死在城头上，也不会放一个敌人进来。”

众人饮完酒，纷纷摔碗明志。

杨仪君欣慰地看着眼前这一张张布满尘土的脸。

“好，那就让敌军看看我们李家军的魄力。”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眼见前方黑压压的敌军冲下城门。杨仪君的指甲狠狠掐着自己的手心，她命令自己不能害怕。不能退缩。是生是死，皆有天定。

面对敌军的压迫，将士们也毫无惧意，用滚烫的火油浇下城池，以防敌军爬上来。更有甚者自己抱着上来的敌军，一同摔了下来。场面极为壮烈。

“夫人小心。”突如其来的箭雨，身旁的小将一把将杨仪君护在身下，自己却被戳成了筛子。

“滴答滴答”温热的血滴在了杨仪君的手上。

这是第一次杨仪君面对冷酷的战场，人的生命在这里显得如此缥缈。

她顾不得害怕了，一把攥起那副倒在地上的军旗，努力挥动着，用自己仅有的能力来为将士们增加士气。

将士们见夫人一介女流都勇敢地站在这里，当下更是将生死抛在脑后，这一战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身后的家园和亲人。

“援军来了——”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杨仪君耳边响起大家的欢呼声。

她定睛往城下一看，果真是李家军的旗帜。为首的男子一身破旧的铠甲，挥舞着手中的武器，硬是杀出了一条血路。

“太好了。”杨仪君脚下一软，趴在了墙头，她闪烁的目光对上了城下那一抹坚定的眼神。

李晔抹嘴一笑，对她微微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