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在我赛道前撒野 第14章 直播宣言

车队基地里的气氛像是被拧紧的发条，虽然申诉材料已经提交，舆论也开始转向，但等待组委会裁决和准备潜在诉讼的过程，依旧充满了焦灼的不确定性。秦溯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基地，和团队一起反复推演各种可能，核对证据链的每一个细节。

谢执也没有闲着。他动用了自己的人脉和资源，一方面确保舆论持续对黑豹车队和启明资本施压，另一方面也在为可能到来的商业诉讼做着更充分的准备。他甚至抽空亲自修改了车队法务起草的几份关键法律文书，其精准和犀利让车队那位年轻法务佩服得五体投地。

两人白天各自忙碌，晚上回到公寓，交流依旧不多，但那种冰冷的隔阂感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心照不宣的平静，以及偶尔流淌的、让秦溯心跳失序的微妙瞬间。

比如，谢执会在他熬夜看资料时，默不作声地给他热一杯牛奶放在手边。

比如，他会注意到秦溯因为焦虑又不自觉地去咬右手结痂的伤口，然后递过去一管消炎药膏。

比如，某个清晨，秦溯睡眼惺忪地走出次卧，差点撞上刚从浴室出来的、只围着一条浴巾的谢执。氤氲的水汽，流畅的肌肉线条，以及对方身上传来的、与自己同款沐浴露的清淡香气……让秦溯当场死机了三秒，然后面红耳赤地窜回房间，一整天都没敢正眼看谢执。

这种平静之下暗流涌动的日子，被一个突如其来的电话打破了。

这天下午，秦溯正在和老张讨论技术细节，手机响起，是一个关系不错的体育记者打来的。

“溯哥！你看最新的赛车论坛和几个八卦号了吗？”对方的声音带着急切。

秦溯心里一沉，有种不好的预感：“又怎么了？”

“有人扒出了你和谢律师‘合约情侣’的所谓新‘证据’！说你们之前慈善晚宴跳舞是刻意摆拍，还有前几天谢律师去车队给你送文件，也被说成是‘监工’和‘利益捆绑’的证明！话说的很难听，暗示谢律师帮你解决车队危机，就是你们交易的一部分！”

秦溯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虽然之前的热搜被压了下去，但这种恶意的揣测显然从未停止，如今借着车队危机的由头，再次沉渣泛起。

“知道了，谢谢。”他挂了电话，立刻点开那几个活跃的八卦社区。

果然，几个标着“爆”的帖子热度正高，里面放出了晚宴跳舞时他和谢执略显僵硬（主要是他）的照片，以及谢执来车队时两人站在一起的抓拍。下面的评论不堪入目，充满了对“卖身上位”、“权色交易”的恶意嘲讽和人身攻击。

【果然是为了钱和资源，脸都不要了！】

【谢大律师这“服务”真到位，又帮打官司又帮解决危机的。】

【秦溯以前的硬汉人设崩得稀碎，呕！】

秦溯看着那些恶毒的字眼，拳头死死攥紧，指节泛白。他不在乎别人怎么骂他，但他无法忍受这些脏水泼到谢执身上。谢执明明是在帮他，却被扭曲成这种龌龊的交易！

“操！”他低骂一声，猛地将手机拍在桌上，胸口剧烈起伏。

“怎么了溯哥？”老张吓了一跳。

秦溯没说话，只是脸色铁青地翻看着那些帖子，越看火气越大。他恨不得立刻注册一百个小号跟那些人对骂，或者直接找出发布者揍一顿。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又响了，是谢执。

秦溯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怒火，接起电话，声音还带着未消的戾气：“喂？”

电话那头，谢执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丝毫情绪：“看到那些帖子了？”

“……嗯。”秦溯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不用理会。”谢执淡淡道，“我已经让法务收集证据，准备新一轮的起诉。跳梁小丑而已。”

他的冷静像一盆冷水，稍稍浇熄了秦溯心头的暴戾，但那种被污蔑、尤其是连累谢执被污蔑的憋屈感依旧梗在胸口。

“他们他妈的在胡说八道！”秦溯忍不住低吼，“你明明……”

“我知道。”谢执打断他，语气里似乎带上了一丝极淡的、安抚的意味，“清者自清。你现在最重要的，是稳住车队，准备应对组委会的调查和可能的听证会。不要让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分散精力。”

道理秦溯都懂，但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尤其是当他看到一条格外恶毒的评论，直接人身攻击谢执是靠潜规则上位的“伪君子”时，他脑子里的那根弦“啪”地一声断了。

他对着电话，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又冷又硬，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护犊子般的狠劲：“他们爱怎么说怎么说！但谁他妈再敢往你身上泼脏水，老子废了他！”

电话那头，骤然陷入一片死寂。

连旁边竖着耳朵听的老张都惊呆了，张大了嘴巴看着秦溯。

秦溯自己也愣住了。他……他刚才说了什么？他怎么能……怎么能对谢执说出这种话？这他妈跟宣告主权有什么区别？！

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让他整个耳朵都烧了起来。他手忙脚乱地想找补，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憋不出来。

电话里，沉默了足足有七八秒。

然后，谢执的声音才重新响起，透过听筒传来，似乎比平时低沉了几分，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磁性，缓缓敲在秦溯的耳膜上：“好。”

只有一个字，听不出喜怒，却像是一颗投入油锅的水滴，在秦溯心里炸开了漫天油花。

秦溯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他猛地掐断了电话，把滚烫的手机扔在桌上，像是扔掉一个烫手山芋。

“我、我去看看技术部那边进度！”他丢下一句，几乎是同手同脚地冲出了办公室，留下老张一个人在原地，表情从震惊慢慢转为了一种恍然大悟般的、带着点贼兮兮的笑容。

而电话那头，恒诚律师事务所的顶层办公室内。

谢执缓缓放下手机，目光落在窗外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上。金丝眼镜反射着冷光，遮住了他眼底翻涌的深沉情绪。

他抬起手，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自己的下颌线，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刚才听到那句话时，骤然升起的、一丝陌生的灼热感。

“老子废了他……”

谢执低声重复了一遍这充满匪气和维护意味的话语，向来紧抿的唇角，抑制不住地，缓缓向上勾起了一个清晰的、带着十足愉悦和占有欲的弧度。

那双锐利的凤眼里，此刻闪烁着的，是志在必得的猎人，终于看到心仪的猎物，主动跳进陷阱时的光芒。

接下来的半天，秦溯完全处于一种灵魂出窍的状态。他机械地处理着车队事务，脑子里却反复回放着那句话和谢执最后那个听不出情绪的“好”字。懊恼、羞耻、还有一丝隐秘的、连他自己都不敢深究的悸动，交织在一起，让他坐立难安。

谢执那边则再无动静，没有电话，没有短信，仿佛那个插曲从未发生。这种沉默反而让秦溯更加心慌意乱，像一只等待最终判决的囚徒。

就在这种焦灼的等待中，赛事组委会的通知来了。鉴于溯光车队提交的证据确凿，决定召开一次线上听证会，让双方陈述。同时，迫于舆论压力，要求秦溯作为车队负责人，进行一次公开的线上直播，正面回应近期所有争议。

听证会没问题，但公开直播……秦溯一想到要面对镜头，回答那些关于“合约情侣”、关于“交易”的尖锐问题，就感到一阵生理性的反胃。

“能不能推掉？”他皱着眉问老张。

老张一脸为难：“溯哥，组委会的意思很明确，这也是平息舆论、展现车队坦诚态度的一个机会。而且谢律师那边也建议我们接受。”

听到“谢律师”三个字，秦溯心脏又是一跳。他抿紧了唇，最终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下来：“行，播就播！”

直播安排在晚上八点。车队基地的会议室被临时改造成了直播间，灯光、摄像机准备就绪。秦溯坐在镜头前，穿着简单的车队卫衣，头发随意抓了抓，脸上带着连日疲惫的痕迹，但眼神依旧锐利。

直播一开始，弹幕就如同脱缰的野马，疯狂刷屏。支持者的鼓励、路人的好奇、黑粉的恶意辱骂和尖锐质问，混杂在一起，几乎淹没了屏幕。

主持人努力控场，引导秦溯回应技术泄密和申诉进展。秦溯尽量保持冷静，条理清晰地陈述事实，展示部分非核心证据。

然而，当自由提问环节开始，那些关于他个人和谢执的问题，还是如同预料般汹涌而来。

【秦先生，请正面回答你和谢执律师是不是合约情侣？】

【车队危机是不是谢律师帮你解决的？你们之间是否存在利益交换？】

【之前热搜说你们交易，你否认了，现在又靠谢律师翻身，打脸吗？】

【谢律师看上你什么了？除了脸和赛车技术还有别的吗？】

问题一个比一个刻薄，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秦溯看着那些飞速滚动的弹幕，脸色一点点沉下去，搁在桌上的手缓缓握成了拳。他可以用官方辞令搪塞过去，可以用“私人问题不予回应”来挡驾。

但他想起谢执在雨夜送来证据时的沉默，想起那碗味道“独特”的姜茶，想起电话那头那个平静的“好”字，想起自己那句不过脑子的维护……

一股莫名的勇气，混合着这些日子以来积压的所有情绪，五年的误会，重逢后的针锋相对，得知真相的愧疚，以及那份悄然滋长、再也无法忽视的心动，猛地冲上了头顶。

去他妈的合约！去他妈的形象！去他妈的流言蜚语！

在主持人试图打断、引导下一个问题时，秦溯猛地抬手，制止了主持人。他抬起眼，目光直视镜头，那双总是带着桀骜或不羁的桃花眼里，此刻燃烧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孤注一掷的认真和炽热。

会议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工作人员都屏住了呼吸，看着他们仿佛要搞个大新闻的老板。

弹幕也出现了刹那的凝滞。

秦溯深吸一口气，对着镜头，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关于我和谢执……”

他顿了顿，仿佛在积蓄最后的力量，然后，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了整个直播间，传到了无数屏幕前：“我们五年前就在一起。分手是因为误会和一些不得已的原因。”

“现在，我们重新在一起。”

“不是什么合约，不是交易，跟他的案子、跟车队的麻烦，都他妈没关系！”

“老子喜欢他，就这么简单！”

“谁再有意见，冲着老子来！别他妈再扯些有的没的，往他身上泼脏水！”

话音落下，万籁俱寂。

直播间弹幕彻底空了。

会议室里落针可闻。

老张张大的嘴巴能塞进一个鸡蛋。

连负责控场的主持人都僵在了原地。

全世界仿佛都被这石破天惊的宣言按下了暂停键。

秦溯说完，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胸口剧烈起伏，耳朵里嗡嗡作响，只能听到自己如同擂鼓般的心跳。他不敢想象谢执看到这段直播会是什么反应，是愤怒？是无奈？还是……？

他几乎是手脚发软地、凭借着最后一点本能，对着镜头草草说了句“今天的直播就到这”，然后也顾不上关设备，猛地站起身，踉跄着冲出了会议室，将一室的死寂和即将引爆全网的惊涛骇浪，甩在了身后。

他一路狂奔回自己在基地的休息室，反锁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将滚烫的脸埋进膝盖里。

他完了。

他彻底疯了。

他当着全世界的面出柜了？表白了？

就在他脑子乱成一锅粥，后悔、害怕、又带着一种奇异的解脱感时，休息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秦溯身体猛地一僵，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是谁？老张？记者？

他不敢动，也不敢出声。

门外安静了几秒，然后，一个他熟悉到骨子里的、冷静低沉的声音，透过门板，清晰地传了进来：“秦溯，开门。”

是谢执。

他来了。

他听到了。

秦溯的心脏疯狂地跳动起来，几乎要撞破胸腔。他颤抖着，慢慢地、慢慢地站起身，手放在门把上，却迟迟没有勇气拧开。

门外的人似乎极有耐心，没有再催促。

最终，秦溯一咬牙，猛地拉开了门。

谢执就站在门外。他似乎是从律所直接过来的，还穿着挺括的西装，只是领带有些松了。他手里拿着手机，屏幕上显然还停留着直播结束后的混乱界面。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那双透过金丝眼镜看过来的目光，却深邃得像旋涡，仿佛要将秦溯整个吸进去。

两人隔着门槛，无声地对视着。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一触即发的紧张。

秦溯张了张嘴，想解释，想道歉，却发现自己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只能红着眼睛，像一只等待审判的、倔强又可怜的困兽。

谢执静静地看着他，看了很久。然后，他向前走了一步，踏入了休息室，反手轻轻关上了门。

“砰。”

轻微的关门声，像是某种仪式开始的信号。

谢执的目光依旧牢牢锁着秦溯，他抬手，缓缓摘下了自己的金丝眼镜，随手放在旁边的柜子上。没有了镜片的遮挡，他那双凤眼显得更加锐利，也更加真实。

“你刚才在直播里说的，”谢执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磁性，“是真的？”

秦溯的心脏像是被这句话攥住了。他看着谢执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眼中那片深不见底的幽暗，所有的勇气在这一刻汇聚成孤注一掷的冲动。

他猛地点头，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颤抖：“……真的！老子就是喜欢你！五年前是，现在他妈还是！”

喊出这句话，他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眼圈红得更厉害，却倔强地瞪着谢执，不肯移开视线。

谢执看着他这副样子，眼底最后一丝冷静的壁垒，终于彻底碎裂。那里面翻涌起的，是压抑了太久的、汹涌澎湃的深情和近乎失控的占有欲。

他猛地伸手，一把扣住秦溯的后颈，将他用力按向自己！

秦溯猝不及防，撞进一个坚实而温热的怀抱，鼻尖瞬间被那股熟悉的、清冽的气息彻底包围。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谢执的唇已经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狠狠地压了下来！

“唔……！”

这是一个迟到太久的吻。

带着五年分离的苦涩，带着重逢后所有试探、猜忌、愤怒和误解的余烬，更带着失而复得的狂喜和深入骨髓的渴望。

霸道，强势，不容拒绝，却又在唇齿交缠的深处，泄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而复得般的小心翼翼。

秦溯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绪、所有的声音都在这一瞬间远去。他只能感受到唇上那滚烫的、带着掠夺意味的触感，感受到谢执扣在他后颈那只手的力道，感受到彼此胸腔里同样失控的心跳。

他僵硬的身体慢慢软化，最终，他闭上了眼睛，伸手环住了谢执的腰，生涩而又全心全意地，回应了这个跨越了五年时光的吻。

休息室外，是世界即将掀起的轩然大波。

休息室内，是跨越万水千山，终于重新贴近的两颗心。

纠缠的呼吸，激烈的心跳，还有那无声流淌的、名为失而复得的泪水。

破镜，或许无法完全重圆如初。但碎片被拾起，以爱为粘合剂拼凑出的，将是独一无二的、更坚韧的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