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希巧一下午都未现身,谢楠煜代替林希巧主持大局。
可怜的谢楠煜还不知道自己被枕边人做局,忙得团团转。
时至傍晚,宾客散去,蓬福县主瞧外头人已不多,也起身告辞离去。
林希巧一下午都在陪蓬福县主喝茶聊天,忙里偷闲。
明天她就要接手一个未知的烂摊子,不知是福是祸。
谢楠煜将管家清点好的宾客送礼的礼单交给林希巧,林希巧翻看着,着重去看蓬福县主送的东西。
“书?”林希巧指着礼单问道,“这里面还有书?”
管家白宁堂上前来,看了眼,确定地回复:“是的,主母,冬红管事还特地嘱咐我,书籍贵重,务必让您多多留意。”
“一箱?!”
林希巧已经猜到里面是什么了,但是短短两个月,能弄出一箱也是令人乍舌。
“不,是三箱。”白管家轻声纠正道。
下人抬上来,打开一看,果然是账本。
林希巧这次是真的要晕了。
深夜,谢楠煜书都不读了,陪着林希巧看账本看到丑时。
林希巧看着账本又气又笑,看得都快疯魔了。
这定凉王世子还真是个“人才”。
定凉王世子于子坤,不同于封了蓬福县主的姐姐那样,拥有美好的道德品质。完全一副被家里人宠坏的性子,性格恶劣,吃喝嫖赌,样样都来。
而他最初想开青楼是因为在迷乐坊赎了几个姑娘,他又嫌弃人家上不得台面,不能入王府,就打算开家青楼,只为供他和狐朋狗友吃喝玩乐。
可惜,他开不成,最后开了家酒楼。
这就是定凉王府噩梦的开始。
定凉王世子开酒楼是一点都不会,还花大价钱在东市最热闹的凤金街上盘了很大一块地,是天上酒楼占地面积的两倍大,请了姑苏城里最好的工匠,日夜兼程打造了姑苏城最豪华的酒楼,内外都精美绝伦、富丽堂皇。
就在所有人以为这间酒楼日后会是姑苏城中达官豪客往来的必要场所时,世子整了个幺蛾子。
把刚开业来捧场的江丘县令砸了个头破血流。
于子坤仗着自己是定凉王世子,拒不道歉,完全不想承认是自己喝醉后犯的错误。
世子于子坤常常买醉,喝醉后就要发酒疯,这事传开后,谁都不想去酒楼惹到定凉王世子,就连行人都躲着酒楼走。
于子坤带狐朋狗友吃饭赊账是、熟人报世子的头衔赖账、请戏班子与舞姬连玩几天几夜,连着赎了好几位青楼女子在酒楼弹唱……这都不算什么。
于子坤干的最蠢的事是都把这些支出记在酒楼的账上。
酒楼被赊账赖账和物品损坏就用了一箱子的账本,另一箱子是酒楼未开业前的建材账,最后一箱是于子坤花天酒地后没银子了又从定凉王府拿钱平的账。
这惊天蠢货简直让林慧溪开眼了,也难怪林慧溪问及蓬福县主她这个弟弟做了何事时,蓬福县主这么难以启齿。
同时,林希巧也不由得感叹,真不愧是定凉王啊,这么搞还没垮,要是林府,发生任何一件事都得破产入大牢。
三箱账本,一箱里有二十四本账目,林希巧细细看了四本,实在不耐烦了,每本都翻看大致看了看,大概掌握了酒楼的明细,开始思考对策。
于子坤是个烂人,可酒楼的伙计不是,除了那些青楼姑娘,大多都出自定凉王府的仆人。
于子坤不管事也不会管,为了省事调王府的下人去酒楼做事,而记账的恰好是他院里的管事。
所以,酒楼的账目记得清楚明白,于子坤花的一分一厘都写了时间地点花费数目,还每日、每月都归置账目总数。
记这么多的字,看得林希巧腱鞘炎都要犯了。
林希巧放下账本,盯着面前的烛火,生无可恋地对谢楠煜说:“你明日同我一起去那酒楼看看吧,唉……”
谢楠煜俯身,手掌轻轻遮住林希巧的眼,温声道:“天很晚了,身体要紧,我为你更衣就寝吧。”
谢楠煜的手臂搂过林希巧的膝弯,将她横抱起来,轻放在床。
林希巧一沾到床上,困意如潮水席卷而来,眼皮沉重。
谢楠煜为林希巧解衣宽带,轻柔的动作在林希巧的面前晃动,不出一会儿,她就睡着了。
谢楠煜浅笑一声,跳动的烛光映照出他温柔的眉眼,眼中爱意流动。
旭日初升,鸡鸣犬吠,晚睡的林希巧受到了惩罚。
定好的时辰,林希巧没能起来,谢楠煜从床上拉起她,协同晴日和云月一起摆弄她,为她洗漱。
林希巧靠在谢楠煜怀里,眼睛依旧睁不开,侍女端上来几道早点。
眼见谢楠煜就要喂她进食,林希巧终于睁开双睛,接过碗勺,自食其力吃早餐。
凤金街要比来喜街宽敞、店铺更密集,也热闹得多。
马车哒哒哒,载着林希巧与谢楠煜去定胜酒楼。
林希巧看着金光灿灿的牌匾,气派的装潢,对定凉王府的有钱印象有了实感。
门口站着的店小二,看见林希巧与谢楠煜一同站在门前,甭管是来干什么的,热情迎上去,问是来吃的还是来玩的。
听到林希巧说是蓬福县主请来的,店小二的热情极速消退。
这是县主第五次请人来看酒楼了,一点用处都没,蓬福县主为酒楼为王府操心,而他们的世子爷一点都不在意。
唉,王府的人都有预感,这定凉王府要败在世子的手里,可有什么办法,他是王府唯一的男丁,王爷王妃的心头肉,骂不得打不得,溺爱到如今,已是个废人。
王府上下心里都明镜似的,可下人终究是下人,插不得半句嘴。
店小二带着林希巧上了二楼最大的厢房,里面的姑娘们都在里面弹琴说话。
她们瞧了眼林希巧,就又继续刚才的事。
自蓬福县主接管酒楼以来,这一个月就来了四波人,都扬言能整治好这个酒楼,结果不出七天都灰溜溜地走了,这些姑娘们很清楚自己身在这里的原因,也觉得早晚有一天要回到原来的地方。
反正她们的意见对于强权者不重要,于子坤让她们在这里唱歌跳舞,她们就唱歌跳舞,蓬福县主让她们配合她们就配合,姿态端正就能有口饭吃。
林希巧左顾右盼的,完全像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
不过,她也确实没见过,定胜酒楼比天上酒楼要上档次得多,甚至比林府的装饰布置要更精巧。
林希巧的头来来回回地转,瞪大双眼去看,活像个好奇小猫。
谢楠煜从未见过林希巧这样,双眼含笑看着林希巧的动作,生怕她把自己脖子扭了。
林希巧日常被谢楠煜盯,早就免疫了,现在她只对定胜酒楼的装修感兴趣。
店小二请来的于子坤一见到林希巧,眼神一亮,开口调笑道:“哪来的小娘子?如此美貌,完全比得过绣芳绣兰啊!”
绣芳绣兰,于子坤赎的青楼女子,就在里边坐着。
林希巧和谢楠煜脸色一下难看起来。
于子坤折扇一合,指着林希巧道:“小娘子冷脸的模样也甚是好看,一看就知是个贞洁烈妇!”
说完,他与后头跟来的狐朋狗友笑做一团。
谢楠煜霍然起身,怒火中烧,向前一步就要冲过去打起来。
林希巧抓住他的手,示意他不要冲动。
店小二看见气氛紧张,冷汗挂满额头。
店小二出面提醒道:“世子,这是县主请来协理酒楼的客人。”
于子坤意味深长地扫视林希巧的身体。
谢楠煜身形一闪,高大的身躯挡住了于子坤看向林希巧的视线。
谢楠煜用看死人般极具压迫的眼神,盯着于子坤的眼,骇人的杀意直直望进于子坤的眼,仿佛下一瞬谢楠煜就会伸手扼住他的脖颈让他窒息而死。
于子坤身子僵直,好似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他身边的狐朋狗友也在谢楠煜极具压迫的气势下恐惧地无法发声。
林希巧心脏跳了几下,深呼吸几下,平复心情,左手摸索到谢楠煜的右手,与他十指相扣,轻轻把他往后一拉,两人双臂相贴。
谢楠煜扭头看着林希巧,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下缓和。
于子坤往后背一探手,发现身后的衣裳都被冷汗浸湿了。
于子坤反应过来后,一阵大怒,就要破口大骂,谢楠煜扭头,回看于子坤一眼,眼中杀意未散,如寒芒闪光。
于子坤呼吸一颤,头脑空白,接着盯着地面,不敢言语。
林希巧适时开口,皮笑肉不笑地生硬恭维道:“于世子,早听闻您开了间酒楼,众人皆说可比肩京都的旺季酒楼,今日一看,果然百闻不如一见,建得相当气派。”
于子坤被美人这么一夸,沾沾自喜起来,想上前凑近林希巧,又怕谢楠煜,于是退后一步坐到身后的椅子上。
跟着的狐朋狗友也一起坐下,店小二看没事了,便去帮着倒茶端点心。
林希巧假面微笑,看着对面于子坤翘起二郎腿,思考着心中的说辞。
同时,心里一阵磨牙,怒气被压了又压,林希巧心里忍不住骂道,真是钱难挣屎难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