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一,林希巧并不想出门,却也见了不少客人。
尤其是见完蓬福县主的侍女白秋冬红后,一回府就看到了不把自己当客人的林莞,心堵不少。
晴日陪着林莞,生怕她乱走,未出阁的女子出了意外,到时候还给主母招事。
等林希巧歇下来喝口茶,天色也不早了,打发林莞去了离主家内院最远的西二院。
当年,林希巧成婚那天,林莞随着父母亲来见喜,跟着坐在主桌旁见证。
谁知,谢楠煜跨入林府门槛的第一眼,林莞就看上了她的姐夫。
新婚第二日的翌晨见礼,谢楠煜跪在堂前替林希巧向岳父岳母敬茶。
谢楠煜明面上说是赘婿,实际上却不是。
谢楠煜过了院试,正是名秀才,也是位正经的读书人。
当初他上门提亲,就被推出去七次。
林府老爷生不出儿子,只能为两个女儿招赘婿,完全不考虑正经的嫁娶。林希巧年岁正好,可是招赘婿还是硬生生拖了两年。
林府老爷严格把关,他自己本身就是赘婿上位的,岂能不知那些人心里的花花肠子。
上门女婿找不到,正经人家日日登门。
愁得林老爷不知如何是好。
放过有可能中举的谢楠煜,林老爷难受;让谢楠煜娶林希巧,林希巧不愿意。
一表人才的翩翩公子,谁都想嫁,偏偏林希巧就不。
她在林家呆着可好,不想嫁出去把经营多年的财产拱手让人。
林希巧也并非不愿意嫁给谢楠煜。谢楠煜正好符合林希巧嫁人的标准,可惜,时代不对,处境也不对。
谢楠煜坚持不放弃,日日登门造访,甚至还委身当赘婿,可林老爷哪敢真让他当。
七次提亲,次次的讨价还价,终成这幅模样。
谢楠煜表面上是林大小姐的赘婿,住在林府。但他未改姓入赘,算是正常的嫁娶,在官府身份文书上依然为良籍。
作为亲戚的林莞当然清楚内情。
谢楠煜敬茶完毕,与林希巧一一认过亲朋好友,气氛一阵其乐融融。
这时,林莞借着堂妹的身份,来来回回地打断林希巧的说话,净对着谢楠煜问些无关痛痒的问题。
林希巧不满那些堂亲很久了,都是些衣冠枭獍之徒,行事愚蠢却心脏恶毒,天天吹耳旁风,想要占林府的家产。要不是还隔着一个林老爷,林希巧非得早早弄死他们不可。
林莞三番两次打断林希巧的话,对着谢楠煜说话时笑得花枝乱颤,在场的人精都看出了林莞的小心思。
谢楠煜看在亲戚的份上,对付了几句话,也不搭理了,他瞧见了林希巧的脸色,对着自己大献殷勤的林莞也没什么好脸色了。
林莞的心思,她的父母看出来了,也装看不见,只要能和林希巧林慧溪争的东西,他们都默许这些行为。
林希巧冷冷看着林莞一家,心里一直盘算怎么能绕过林老爷干掉这群恶心的蛆虫。
猢狲君子,口蜜腹剑。
林府的乱子又岂止这些贪心的堂亲。林府本身就有很多虎豹豺狼环伺林府二女,吃人的手段层出不穷,稍不注意就会被拉下水来。
林希巧又看向罪魁祸首,心里就是一个大白眼。
林府老爷依然一副家中岁月静好的模样,看得林希巧恶心想吐。
不等林莞又要找些话题再攀谈谢楠煜,林希巧就起身走了。
谢楠煜后脚也跟着出去。
厅堂里的人都微笑着,哪敢说林大小姐的不是。
这个林府最大的是林老爷,之后就是林大小姐。
林老爷无数次感慨,林希巧若是个男子,林家也算光宗耀祖兴旺门楣了。
可惜,这个世道没有女子当家的道理。
这个女子再强也必须有一个男子的世道。
林希巧穿过来后没有一秒不恨这个时代,有时恨不得撞豆腐撞死穿回去继续做她的项目方案。
唉!
生活不易,林希巧叹气。
林希巧惆怅地灌了口茶。
谢楠煜从书房出来,读书读得头眼昏花,一出房门,看见林希巧,欣喜上前问她何时回房睡。
林希巧忆往昔,正回想起前世的快活日子,回神看了谢楠煜一眼,抛下一句“再说吧”就走了。
谢楠煜二丈摸不着头脑,想着今早林希巧心情还好着呢,怎么这会儿又不好了。
很快,日子就到了百日宴的那一天。
林希巧特意吩咐了晴日,让她找几个婆子与汉子,特意看住林莞,莫要让她出来搅局。
林希巧为这一天准备了很久,因此这天到来时,一切都很顺利。
白日鸡叫后,林希巧和谢楠煜起来,从早到晚一直在接待前来的宾客。
林希巧花了大价钱请天上酒楼,冬日的新鲜食材也十分昂贵,做的菜肴也是名贵的宫廷菜。
来登门的宾客不少达官贵族,看被逐出林府的林希巧花这么多钱办宴席,都觉得她疯了。
当时的林希巧完全没想到天上酒楼的隐藏菜谱里面大多是宫廷菜,完完全全是被天上酒楼坑了一把。
天上酒楼也是吃定了林希巧不懂里面的关窍,借着林希巧给自家酒楼打招牌。
午过半晌,日头高照,给寒冷的冬季带来了丝丝暖意。
就在众人品尝着菜肴,互相恭维的话术萦绕在林希巧耳边,林希巧回话回得快要晕了。
幸而,有人来解救她了。
“蓬福县主到!”
蓬福县主的侍从在门口喊了一声,所有人纷纷停下动作,全场瞬间安静下来。
蓬福县主从轿辇下来,众人恭敬见礼。
林希巧将蓬福县主引进中堂。
她明白蓬福县主来这一趟并非真的要吃席。
吃席的宾客见主家与贵人有事相谈,都识趣地继续吃席。
外头有谢楠煜撑场面,林希巧一点都不担心。
蓬福县主一进来就开门见山道:“听闻林大小姐出身商贾,颇有善财之道。我那不争气的弟弟盘了处酒楼,却不擅管理。您能将林府的事务安排得当,我很相信您的能力。不知您是否有意一同与舍弟协理酒楼?”
林希巧一惊,她正想开座酒楼挣钱,正瞌睡着就有人来送枕头,林希巧很难不怀疑这是专门针对她的骗局。
但……不能吧……
蓬福县主也知自己像在胡扯,只能无奈叹气:“我弟弟没有经商之道,开酒楼开出了一堆烂摊子,家父家母劝他放弃,可他死活不肯。实在没辙,只能请人帮忙。”
烂摊子……
林希巧思考着,这得多烂才能在不找熟人的情况下找外人去帮忙。
蓬福县主见林希巧在犹豫,又说:“家中只希望弟弟能承爵,别的不敢想,谁知他偏要做买卖。买卖做不成就寻死觅活的,我也实在招架不住,才想着寻人帮忙。”
蓬福县主说的林希巧明白,定凉王只有一个儿子,爵位势必要传给他,前年册封世子,前两月在东市开了酒楼。
这是姑苏城里人都知道的事。
私下传闻世子本想开青楼,但有损定凉王府的名声,才退而求其次开了酒楼。
林希巧估摸着世子大概把酒楼当青楼开了,不然她想不到一个酒楼能捅多大的乱子。
蓬福县主见林希巧没有丝毫的心动,又叹了口气:“若您能来管理酒楼,酒楼一应事务皆由你做主,定凉王府负责出资,酒楼的利润五五分账,如何?”
林希巧对这样的条件很满意,分配合理,就是不知道有多难管,林希巧想到自己本身不熟的业务能力,头有点大。
蓬福县主见林希巧想要答应,但犹豫了,心中燃起希望。
天晓得,这一个多月,她费了多少心思找了多少人去打理那个酒楼,不仅毫无起色,反而问题越拖越严重。
她的好弟弟还在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威胁她放过他的酒楼。
蓬福县主气得要吐血,这酒楼烂得救不回来了,她弟弟还要贴钱进去,整个王府都要被他弄垮!
若不是他是定凉王世子,她是县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才不想淌这处浑水。
蓬福县主想到这,狠狠心,加大筹码,“听闻谢公子今年要上京去科举,中榜与不中榜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能否在姑苏城里做官,我说的对否?”
林希巧眉头狠狠一跳,蓬福县主说到了林希巧一直在意的点上。
蓬福县主微微一笑。
林希巧与蓬福县主对视一眼,刹那间,两人于眼神中达成了共识。
谢楠煜已是人人攀羡的举人,名声上是赘婿,也仅仅是名声上的事。
士农工商,林府算是不入流的。当年婚事还算得上门当户对,
现在,林希巧越来越比不上谢楠煜,所有人都觉得。
林希巧不认为自己配不上,但现实的差距让她不得不想些对策来保全自己的主动性。
谢楠煜就要北上进京赶考,yu山高路远的,指不定会发生什么。
就像林慧溪之前说的那样,中榜当官,有了新欢,抛妻弃女。
很多人都清楚这件事会是林希巧的难题,而且,这还是道难解的题,林希巧也无能为力,只能依靠谢楠煜的自觉和听天由命,然而好命不会随随便便降临。
这是林希巧和所有人共同的看法。
然而,好运就这样降临了。天上掉馅饼就这样掉到了她的头上,把她砸蒙了。
林慧溪与蓬福县主约定,若是她能挽回酒楼的亏损,蓬福县主便帮她监视谢楠煜在京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