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福县主一事过去。林希巧一直忙着百日宴,好在准备得一切顺利,府上打理得井井有条,忙中有序。
天气越来越冷,比百日宴那日最先到来的是新年。
今年新年虽不在林府过了,却是要比以前轻松。
林希巧如今身上无生意,落得轻松。无需上门拜访,备了些礼金让白唐送去给亲戚朋友,又让晴日云月外出采买。
这一个年,外头街上过得十分热闹,舞狮鞭炮从未停下,你方唱罢我登场,一对比林希巧府上,竟是冷冷清清。
府中所有人都添置新衣,下人都领到了赏金和压岁钱,眉梢上挂着喜洋洋的情绪,面上装作严肃忙碌的样子。
林希巧心思不在过年上,全在几日后的百日宴上。
百日宴那天是越来越近,林希巧难得有些紧张,天上酒楼的流程都敲定完确认无误,林希巧就想出去走走透透气,还未踏出花厅的门,门房的人就来通报,林府二小姐林慧溪来访。
林希巧舒适的心情瞬间落下去,嘴角扬起的弧度拉平,一点都不想见客。
林府二千金,那是姑苏城的老谈资了。
林府老爷当初也是赘婿,千里迢迢从遥远的江州来到姑苏行商,林家米行的独女招上门女婿。林府老爷一穷小子费尽功夫入赘,没两年就靠着米行做大发家,没过几年成了姑苏城里数一数二的富商。
或许是生意好得太快,老天爷看不顺眼,林府老爷生了两千金后再无所出。
这十几年来,林府老爷抬了十几房,活成了姑苏城的笑柄,妾室里都没一个肚子有动静的,这林老爷竟是重蹈岳父的旧辙,给两女继续招赘婿。
林府只有两女儿,府邸也不清静,隔三差五就要传笑话。这林府闹了这么多年,家底依然丰厚,不少人都眼红唏嘘。
林希巧被逐出林府,没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事,心情平静愉悦,可大年初一头一天,总有人要找她的不痛快。
林慧溪笑着进门,身后好几个大箱子哐哐往里抬。
林希巧往后一瞧,她的丈夫没和一起来,林希巧直觉大事不妙。
也如她想,林慧溪带来了她们俩最讨厌的人的妹妹,也就是她们的堂妹——林莞。
林慧溪脸上笑得甜,林希巧笑都不带笑的,只是垮着一张脸,本分脸面都不留给林慧溪。
林慧溪脸皮要比林希巧厚多了,丝毫不见外,自顾自拉着林希巧的手,一副姐妹俩好的样子,笑吟吟说道:“我带着莞莞来讨我外甥女的百日酒喝,只带了点小礼上门,姐姐可不要嫌弃我们做妹妹的。”
林莞敷衍福身,双眼直直看着林希巧,眼神尖锐带刺,带着一股轻蔑的意味。
林希巧强忍住眼白翻出脑后的冲动,不想跟没脑子的蠢货计较。
林慧溪好似没看到林莞的小动作,依然拉着林希巧的手说话:“姐姐,你瞧莞莞,特意从江州来姑苏拜见父亲,一大姑娘舟车劳顿的,实在辛苦。可惜家里宅院都没了,收拾不出一间房来给莞莞住。父亲觉得你这还有空房,都是一家人,就安排堂妹住你这,还能多联络联络感情,岂不两全其美。”
林希巧发出一声嗤笑:“什么烂事都找我,当我是收垃圾的?”
林慧溪要把林莞安排进林希巧的宅院里。林希巧无语笑了,觉着林慧溪可真敢想。
好事不登门,厄运找上门。林希巧深深觉得晦气。
林莞脸色不好看,但现在是她有求于人,脾气不敢发。
林慧溪戳戳林希巧,提醒她道:“你忘了堂哥还病着呢,只有你有药。珍稀的药材也不是一时可以配好的,不如让林莞先住你府上?”
林希巧不为所动,张嘴骂道:“登门入室还不客气些,天天学些狗玩意儿占别人家产,真是癞蛤蟆跳背,恶心人!”
林莞面如菜色,脸色真如癞蛤蟆一般。
林希巧骂的不是林慧溪,她倒是脸色如常的劝说道:“姐姐,昨日除夕夜母亲请人找你回府里吃饭,你都没回去,母亲唠叨了半晌。现在母亲请你帮了小忙都不肯,难道你出府后都不认母亲了吗?”
这话说得严重,若是在林府,林慧溪定要好好演一番,可在外面,林慧溪不屑于演。
林慧溪明晃晃地说完这话,眼底笑眯眯的等林希巧答应。
林希巧歪头似笑非笑盯着林慧溪看了一会儿,又扭头瞟一眼梗着脖子的林莞,痛快答应了。
林希巧答应完,立刻唤来晴日,要送客。
林慧溪急忙拉住林希巧,她今日来是来说谢楠煜的事,还不能走。
说真的,林慧溪是很懂恶心和惹怒林希巧的。
林慧溪勾着林希巧的手臂,说道:“姐姐,姐夫今年中了解元,明年若是再中榜,姐姐你这被赶出家门的身份可如何是好?”
林希巧厌烦地扒拉她的手臂,恨不得把林慧溪推出家门口。
林慧溪顺势放手一笑,转身落坐到椅子上,捡起桌上放的花生,掰开后说道:“你说,这家就像这花生,没了外层坚硬的壳护着,就该散了。姐姐,依我看,不如低头认错回家吧。”
林希巧嗤笑,嘲讽的目光扫视林慧溪。
赶走之后再假惺惺的挽回,演戏演够了没?
林希巧对着林慧溪很少说话,因为林慧溪总能很快理解姐姐目视她时眼神里说的话。
偏偏她们是姊妹,十分了解彼此却总是在互相伤害。
林慧溪又指了指林莞,说道:“莞莞芙蓉月貌,也略读四书五经,才情品貌极佳,若是当了姐夫的妾室,也能帮姐姐管理后宅啊。”
林莞听得眼睛一亮。
林慧溪拉过林莞的手,继续对林希巧说:“顺便还能测试下姐夫。男人嘛,总有那些坏毛病,不如考验考验他。姐姐,我也是担忧你,若是他去了京城,与高门大户的大小姐看对眼,抛弃了你可怎么办?”
林莞脸颊微微发红,挑衅看了林希巧一眼。
林希巧听得发笑,不是笑林慧溪说的蠢话,而是笑林慧溪故意说些合林莞心意的蠢话而本人听不出来。
“堂姐,你的恶名整个姑苏城都知道,你也不是林府大小姐了,这样的你可配不上楠煜哥哥!”林莞仗着林慧溪,得意洋洋地对林希巧说。
林希巧看着林莞,眼里仿佛生针刺刀剑般剜着她的肉,浓烈的不适和压迫感让林莞看得心惊肉跳。
林慧溪瞧着快把姐姐逗生气了,起身张罗着把林莞塞在椅子上坐着,拉过林希巧往议事厅的偏房议事。
“你要说什么?”林希巧冷眼看她。
林慧溪讨好一笑:“姐姐,实在对不住,我真不是特意给你找事,是那老头子又不安分了,书信一封招来林莞,他这是不满你先前的安排,还想着接林子临回来呢。”
林子临,抢了林希巧东院又被林希巧赶跑的堂哥。
林慧溪真切的道歉和低声下气的语气,一反之前耀武扬威的样子。
林慧溪常常在外人面前狠狠踩姐姐的脸面,得瑟过后,往往在背地里跪下来求姐姐的原谅。
做这事也完全是姐妹俩向外人演不合的戏码。
林希巧不领情,用下巴向隔壁示意,她不想留林莞,让林慧溪在百日宴之前弄走这个麻烦。
林慧溪摇摇头,伸手对她比了个八。
林希巧一下就明白过来了,歪嘴鄙夷道:“你收钱了。”
“五五分。”林慧溪央求道。
林希巧冷面不留情:“三七分,我七你三。我要赶她走的时候要配合我。”
林慧溪痛快地成交了,生怕她会反悔。
林希巧翻了个大白眼,知道林慧溪收的一定不是说的数目,她视钱如命,平常决不会如此爽快。但林希巧懒得戳穿她。
林慧溪进门还未待够一炷香,就要走了,林希巧不想留她,她也不想多呆。
林慧溪前脚刚走,后脚又有人登报上门,门房说是送礼的。
林希巧走出门一看,领头的是蓬福县主的丫鬟冬红与白秋。
林希巧迎上去,邀请二人进门喝茶,两人身形不动直接拒绝。
“林大小姐,恕我们唐突,新年头一天才送礼来拜望,这些不过是县主的小小心意,还望您收下。”
白秋递过礼单,林希巧一翻开,入目皆是贵重的瓷器丝绸。
林希巧合上,想把礼单塞回白秋的手里:“如此大礼,草民怎好意思收取。”
礼于下人,必有所求。
林希巧先前借着百日宴的借口请都请不来,如今放下身段,必有事相求。
白秋后退几步,不接林希巧递回来的礼单。
冬红在一旁开口说道:“林大小姐莫要客气,先去蓬福县主误会了你,心中有愧,特此着我二人登门送礼以达歉意。蓬福县主还说,过几日令爱的百日宴,县主自会上门出席,还请林大小姐莫要见怪。”
白秋见林希巧笑得有些勉强,又低声补了一句:“县主上门自然是有意结识林大小姐的,林大小姐莫要再推辞。”
林希巧暗地里松了口气,人家真要你帮忙也没关系,这样直接说出来总比私下挖坑坑人要好。
结识不结识的,向上社交也要自己真能获利才有用。
林希巧招手,让云月回去取了一份百日宴的请柬送给蓬福县主。
白秋冬红二人见任务完成,也不多逗留,在门外拿到了请柬便回去复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