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
一声巨响把白唐惊跳起来,圆凳倒下,差点把还没站稳的白唐又绊倒。
绫罗绸缎、宝气珠光的县主面容精致,带着好些人站在门外,下巴微抬,眼含怒意。
她并未踏入门内,只是让侍从在门外喊道:“里面的人可是林希巧?蓬福县主有事要见。”
谢楠煜与白唐对视一眼,深感莫名,谢楠煜率先出面,引请蓬福县主就坐。
侍从分立两旁,四名女婢压着云小姐进来。
云小姐,即云珊。她踉跄几步,站在一边,怒目而视压着她的婢女,却不言语,满脸不满又不敢多言。
谢楠煜仿佛看了场不属于自己的闹剧,皮笑肉不笑道:“县主有何事?希巧正好出去了。”
“那就让她回来。”蓬福县主缓缓说道。
谢楠煜看向旁边的云珊,眼底毫不掩饰的厌恶直刺云珊心底。
谢楠煜以为是云珊惹出的祸端,牵扯到了林希巧,他语气没有起伏地问道:“敢问县主,发生了何事?”
县主瞥了眼云珊,摆摆手,让下人放她走,说道:“与她无关,是为另一件事。”
云珊被放开,侍从推了她一把,示意她往外走。
云珊脚步踉跄着走出门外,门外跪坐着泣涕横流的李嬷嬷,曾经神气的脸上红肿起巴掌印,惶恐无助望着里面。
云珊拉起李嬷嬷,李嬷嬷半分不敢停留,扶着自家小姐回去了。
房内,谢楠煜不知县主为何而来,只觉来者不善,他寒暄几句想先套套话弄清楚她找希巧所谓何事,蓬福县主只道林希巧来了便知,其余一概不应。
谢楠煜怕弄巧成拙,事先冲撞了她,只能闭嘴一齐等着林希巧回来。
林希巧去了一趟后厨,浅浅预定了几道菜和糕点果品,交了些定金,等着后几天天上酒楼上门来做菜,最后再定流程。
林希巧除了定菜,还心存偷师的念头,看看天上酒楼给贵人们的隐藏菜单是怎样引客的,但林希巧一看,就是佛跳墙、红烧甲鱼和清蒸东星斑。
林希巧在现代都吃过,价格也确实稍贵,但远远不到稀有昂贵的程度。
古代里这些东西富贵人家平常也少见,主要放在宴席上添脸面。
林希巧决定在宴席上定几道放内院招待贵客,外院就另定天上酒楼的招牌菜就足够。
林希巧跟着小二回厢房,一眼就在门外看到了不速之客。
林希巧一脚迈进门槛,蓬福县主的侍女便高声道明身份,并质问林希巧为何欺诈挤兑掌柜管事。
林希巧不疾不徐先向蓬福县主行礼,谢楠煜起来让过椅子给她坐,白唐也随即起身,让过位子给谢楠煜。
林希巧坐下,一定眼,发现了位熟人。
柳榆,她那胭脂铺子的掌柜。
按常理来说,掌柜大多是男子在做,但是林希巧用的皆是女子。并非什么女子要比男子高贵的想法,只是管铺子的要是自己人,而林希巧的自己人是陪伴多年的婢女,她教了她们看账管铺的能力,为她们赎身,去了她们的奴籍,雇佣她们来为自己看铺子。
几年来,她们都没有什么差错,林希巧也就没在意过。
林希巧垂眸,假装不知道地问蓬福县主,“敢问县主,您找民女有何事?”
蓬福县主抬手,指向柳榆,说道:“我的婢女雪碧最近听闻她的深闺好友说,林府大小姐被赶出林府,没了林府傍身,便想要欺占他人的铺子。”
柳榆上前走出几步,满脸的冤屈,而县主身旁的婢女雪碧扭头向林希巧颔首示意。
林希巧听到县主的奴婢名唤雪碧,不由得看了她一眼,脸上浮现微妙的笑容,好似在回应。
柳榆一开口就是哭腔,仿佛身上背了天下人的冤屈,“蓬福县主,您可要替民女做主。民女在西市来喜街上有一间脂粉铺子,生意做得不好不坏也还算过得去。突然有一天,林大小姐的侍女来店里打闹,说是这间铺子是林大小姐的,要将民女赶出去。”
柳榆越说越激动,手抓住胸口的衣服,怨愤道:“蓬福县主,您瞧瞧这般行径与那流氓匪道何异,这还有王法吗?!”
说完,她捂面掩泣,一副可怜模样。
“你说那是你的铺子,可是,为什么我这有铺子的地契与开业许可,而且每一项契书上写的都是我的名字。”林希巧扬起笑脸,眼中丝毫没有笑意。
柳榆有些急了,大声地说:“这不可能,契书在我的身上,你又怎会有?定是你伪造的!”
林希巧笑看了她一眼,很是无语:“我有几个脑袋伪造官府契书。”
柳榆不理会林希巧,只是对着蓬福县主说道:“县主,我手上有契书,也人能为我作证,那间铺子就是我的。我不知林大小姐是如何冒出来一个契书,或许是林大小姐瞧我好欺负,想要空口无凭地占了我的铺子。”
林希巧嘴角慢慢耷拉下去,扯出一个无奈的笑,好像遇到了个蠢蛋无能为力的样子。
蓬福县主看着林希巧,冷面冷语地问道:“她说的可是事实?”
林希巧收敛表情,垂目一想,眼珠子一转,就想清了柳榆想要做什么。
林希巧笑问道:“你是何时盘下的铺子?据我所知,这间铺子是林府的家产,林府家大业大,我也是出来了才发现我的名下原来还有这间铺子。”
“自是几年前,我的契书上写的明明白白。”柳榆梗着脖颈道。
林希巧笑容灿烂,不点破那点弯弯绕,只是说:“怕不是被中间人诓了,将铺子的运作管事让手,骗你成了买卖铺子?”
林希巧身体转向蓬福县主,对她说道:“蓬福县主,您也知,这世上总有些居心叵则之辈,为了贪财罔顾法理。”
说着,林希巧眼神轻轻瞥向柳榆,又莞尔一笑,与县主继续说道,“前年,正是我与舍妹斗得狠的时候,有一天,我的地契房契都在房中不翼而飞,可是吓坏了我,好在,后面没几天就又回来了。可我是个生意人,总是不放心的,去官府重新做了见证,有了新的契书。”
说完,林希巧转头盯着柳榆笑,仔细看甚至有些阴测测的。
蓬福县主这么一听,直觉不对,又转念一想,也品出了林希巧的言下之意。是林希巧想找个借口与柳榆私下解决,其中隐情太大,林希巧不想外人来拉偏架。
蓬福县主顿生不满,却也只能顺着话事人的话理清事情经过再做判断,她最讨厌有人欺瞒自己。
县主冷下脸,质问柳榆:“你不是说那间铺子是你的,让我为你讨公道,如今这是怎么回事?”
柳榆惊恐跪下,叫冤道:“县主,我真的花了银子盘下来铺子,我也不知为何林大小姐说那契书是假的,我是在官府那拿到的契书,难道林大小姐是在说官府作假吗?”
林希巧眉毛一挑,心道,这人胡扯的能力真强,我都找了个蹩脚的借口给她,都不知道顺台阶下。
“不如把契书拿出来一对,便知真假。若是官府的错自然要到官府寻公道的。”林希巧一招手,吩咐道,“白唐,你替我拿契书来。”
林希巧不过做做样子,白唐看出来了没有动。
果然,柳榆慌了一瞬又故作镇定,咬牙道:“我的契书都在爹娘那里,是他们为我花光了积蓄凑钱盘间铺子来做买卖,谁知会出这档子事。他们都在遥远的乡下,好几日的脚程,还要辛苦他们行路来为我撑腰,是我不孝,愧对他们……”
说着,柳榆竟哭了起来。
林希巧心里微微震惊,她居然是真哭,真是好演技,这些年来她竟然没有发现。
蓬福县主冷脸不为所动,甚至心中咯噔一下,顿感不妙,潜意识发现了柳榆的不对劲。
林希巧摇头轻轻一笑,指出了她的漏洞:“你说这是你家里人的钱,可是,当年你家人为了吃饭把你卖到林府当奴。是我为你赎身归良籍,雇你当我铺子的掌柜。据我所知,你为赎身借我的钱还未还清,你那如今还在乞讨的爹娘怎的有钱为你置办间铺子。”
林希巧说完,收敛笑意,眼中寒光刺向柳榆,”到底是真的被骗了,还是想要通过蒙骗强权私占店铺。你可得好好想想,你的卖身契、你的父母、你的邻居还有官府,所有人都可以作证。”
柳榆冷汗瞬间浸湿后背的衣服。
她抬头看向蓬福县主,县主的脸色难看极了。
她既拿不出契书也无法实证自己的钱财够买一间铺子。
蓬福县主生气极了,但更多的是气自己为什么这么明显的谎都不求证就轻信他人。
柳榆明知蓬福县主已经不相信她了,却还是叫嚷狡辩着:“县主!林大小姐是在诓骗您啊!说不定林家势力大,想要联合他人强占我的铺子,县主,您不要相信她啊!”
说完,她泪流满面,看起来恍若受了窦娥般的冤屈。
林希巧看着这炸裂的演技,忍不住心中感叹,是个人才啊!
就是人是个蠢货,还妄想别人也和她一起愚蠢。
她当初看她老实才教她做了掌柜,没想到到头来是装的。
蓬福县主看见她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奇耻大辱,她没有直接对柳榆发火,而是斥责了把柳榆带到了自己面前的雪碧:“你是从哪找来的人,竟如此忘恩负义、粗鄙不堪!”
雪碧“噗通”一声跪下,抬手就是扇了自己两巴掌认错:“县主说得是,是奴婢眼界短浅、识人不清,连累了县主看见小人,脏污了眼。”
说完,她又抬手扇了自己几巴掌。
蓬福县主冷哼一声,就当事情过去了,示意侍从把越叫越大声的柳榆拖出去。
侍从默默封住柳榆的嘴,让到了酒楼的街外。
林希巧低头笑,自谦道:“您看笑话了,是我严管不力,竟让下人叨扰了蓬福县主,当真不好意思。”
蓬福县主现在对林希巧的感官是既尴尬又难为情,还有很大成分的愧疚。
林希巧好言好语地邀请蓬福县主参见孩子的百日宴,蓬福县主婉言相拒。
林希巧见蓬福县主起身要走了,又邀请了一遍。
蓬福县主心里对她的愧对之情未消,不答应亦不拒绝。
她身旁的冬红只是语气清淡地说:“到时我家县主会送礼祝贺的,去不去再看我家县主的主意。”
林希巧微微福身送客,礼貌笑道:“我会等着县主的准信,如若蓬福县主到场,定能使陋舍蓬荜生辉。”
马车上,白唐小心地问林希巧,蓬福县主真的回来吗?
林希巧清浅微笑。
蓬福县主来不来都不要紧,只要不结仇,攀不攀附都没关系。
现代影视剧里王公贵族的宫廷戏十分的多,总是皇帝、公主、王爷的高贵身份来回演。但事实上,如果真的穿越了,若不是穿越的身份是皇室宗亲或家族显赫,像林希巧这样商贾之家,是接触不到太上层的,尤其她并不住在京城,更难。
不过,在姑苏城这个不大不小的地方,安安稳稳地生活着好过去掺合那样的权力漩涡。
她现在最要紧的事是挣钱,那样高大上的生活她还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