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抢婚后，她回宫称帝了 第25章 下旨

裴淮川被吓得后仰，平素生人勿近的戾气消散干净，倒多了几分慌乱。

“公主殿下怎么来了？”

江如一将提着的莲花灯交给身侧的青鸟，摇着团扇入了内。步子很轻，声音在暗夜里格外响：“见着府上灯火未熄，前来瞧瞧朱雀主使夜半不睡，是否有什么心事？”

裴淮川方才想起来解释，道：“也未曾多累，”却又觉得这样说实在是给自己增添负担，“公主殿下也该寻一位专职的文书了。”

他站了起来，将朱砂搬过来的卷宗展开，修长的手指按着字迹，一个一个讲给她听。查抄多少人的府邸，搜查多少银钱，上报朝廷的奏疏又当怎么写。

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他身量高，弯着腰撑着桌案，恰恰将她拢在身前。江如一抬头，对上那双黝黑清亮的目光，笑了笑。

恍若秋水，又似春风拂面，轻轻在脸上抚了抚。心口遽然生了一样，砰砰直跳，他猛的直起身子，欲盖弥彰：“公主殿下只管发号施令，应当是不管这些的。”

江如一瞧着那张俊朗的脸别扭地转了过去，侧首瞧了瞧，也不见他生气，似是连白日那些争执纠葛都忘了个干净。

“也不是……”

裴淮川看了过来，眼带期冀。

她像逗猫儿似的挪动手中的饵料，道：“裴大人大才，将整个朱雀卫运行的井井有条。本公主怎么能剥夺您施展才华的机会呢？”

这话说的忒招人厌了，江如一用团扇将一脸笑意遮住，只露一双盛满笑意的眸子。

裴淮川看出了捉弄，无奈的叹了口气：“公主殿下何必捉弄我。”

这也不算是捉弄，只这人也太好玩儿了，她其实鲜少生这些逗弄人的心思。

一是世人无趣，二是她没这心思。江如一忽得收了笑意，实不该如此的才对。裴淮川于她，甚至还不如青鸟、朱砂、朱衣亲近，这些人都是自小追随她，生死之间历经多次。

而他，不过是这些时日方才结是的一位，算是能人异士罢了。

她欣赏他的才能，亦震惊他对困境的挣扎，最重要的是，他对她有用，方才把他留下。

其余的，便是不该有的。

她此行的目的也不是这般，又忆起下午不欢而散，她换了语气道：“与朝中士族联手乃是不得已而为之。裴大人……”

裴淮川没出声，看起来倒是平静得很。

她继续说道：“你是庶族平民出身，曾官至云麾将军，必然撒了许多血汗。我于郢都之中，便如同你在朔方军中。”

这话必然是真切的，夜里除了风声，也只有她娓娓道来：“我的母妃是济城江氏嫡女，入宫中得封嫔妃后，为避其锋芒，江氏多年未有族人得封官吏，渐渐淡出郢都官场。世家大族之间，势力交错，却绝不包括济城江氏。我要想在郢都立足，将朱雀卫安置下来，就不得不进入这权势场中。”

裴淮川静静地听写，不曾搭话。许是暗夜滋长情愫，这些话，她本不应当向他解释。

“裴淮川，我不懂官场的，我也不懂权衡利弊。我只知道，我不想成为皇族手中的货物，不想把自己的性命放在别人手中。所以，我一定要有自己的势力，即便是随时有性命之危。”

“你，想做什么？”

江如一道：“你是我朱雀卫主使，不想我俩心生芥蒂。”

裴淮川应了：“好。”

没有酒，夜色便醉了人心绪。江如一晕晕乎乎回了二公主府，回想方才，一度觉得自己是患了什么失心疯，竟然同一相识未久的人讲了这么多。

她躺在床上睡不安稳，便唤了青鸟进来，拟了信明日一早送去中书令、帝师、丞相等人府上。她题了笔墨，又书了一封送往平鹿府。

此后方才安了心绪，睡了过去。

朝廷选官的黄纸下去，日子定在了下月初三。

左右不过一月功夫，吏部及诸位大臣抓耳挠腮选了半天，最终发现，还是得这二公主才合适。

皇帝便顺势拟了旨，又呈给太后斟酌，方才宣到二公主府上。

这日，江如一正在朱雀卫府上查这金氏的卷宗。

青鸟将暗卫在裕城搜刮出的密信呈了上来，江如一瞟了一眼，目光一震。

胡有禄恰好此时从外行来，江如一心神不定的接旨谢恩，方才旁敲侧击地询问，除了中正官以外其余举官的人选。

这太监机灵得很，又乐意给江如一卖面子，“公主殿下请放心，这琅琊王氏公子王旸，陈氏公子陈少禹乃是陛下钦点的副官人选。他们的才能，便是整个晟朝也鲜有人能出其右。”

青鸟塞了一大袋银钱进去，低声道：“公公有心了，倒是这古往今来，这举官怕是不能私下相见……”

胡有禄眼珠一转明了意思：“这，世家大族偶有往来，应当也属正常。”

又是一袋银钱塞了过去，这人便心知肚明的告退了。

“公主这是为什么？”青鸟问。

江如一将手中揉皱的信纸摊开，隐隐能看见金矿二字，低声道：“裕城金氏在此地开出了金矿，瞒了下来。”

青鸟诧异地睁大了眼。

这本应当是好事，可这些时日的事情也让她看明白了。若是这金矿上报朝廷，只会落去他人之手，把本就脑满肠肥的世家养得更肥。

而朱雀卫建立，边关战乱，百姓失所。这银钱，在二公主手中更有大用。

所以，她们也必须将这裕城金矿，神不知鬼不觉的瞒下来。

此事，必须得她亲自去一趟。

可裕城距离郢都旅途不算很近，此去一来一回，必得耽搁诸多时日。

江如一思忖片刻，又修了两封信，送了过去。

是日黄昏后，灯市亮如白昼。江如一定了岁春楼的雅间，隔窗能瞧见大街上人潮如织，越发热闹。

她不由得诧异：“今日怎么这么多人？”

珠帘鲜少被二公主带出来，今儿个倒是破例，她在一侧解释道：“公主，今日有珍馐品茗会，是以人多。会后百姓游玩街市，传统如此，要许久才会散去。”

“哦？”她今日手中换了把绣着铃兰的锦绣扇，穿着更加素净了。

珠帘大着胆子道：“若是前些年，这还要热闹些。”

江如一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道：“你知道的还挺多。”

珠帘垂下目光，道：“曾经负责采买的嬷嬷会挑些宫婢出来，奴婢有幸见识过，此生难忘。”

她陪着江如一讲话，青鸟似隐进了阴影之中。不多时，雅间外传来踢踏声响，有人敲门而进。

一位穿白袍，一位穿紫袍，性格鲜明。

陈少禹长袖善舞，却也不明今日目的，“二公主。”

王旸身上还带着少年意气，说话方有些不客气：“二公主今日邀我们二人前来，所谓何事？”

“总不能是为这百味品茗会吧？”

江如一举着酒盏遥遥一敬：“有何不可？”

啧，说实话，这事与这二公主不搭。

当然，江如一也不是真为这来，她道：“好歹是合作，两位公子怎的是一点消息也不透露吗？”

两人对视一眼，心下一惊。今日一早他们便接了朝廷的圣旨，后又被家中族亲交代了一番。不曾想还未结束，这二公主又来敲打？

陈少禹道：“殿下此话何意？”

江如一看着他们，世家左右不过老掉牙那一套，仗着家室将人往高处了提。但此次出了江如一，本应该收敛些，可偏偏两家与她有约……

这话就不会由她开口。

陈少禹斟酌道：“公主殿下蕙质兰心，应当是猜测了诸多。臣也不拐弯抹角，这选官上，还请公主对陈氏网开一面。”

陈氏这一脉，除了陈少禹，应当无可用之才。

江如一悠哉悠哉地摇着团扇，看向王旸，王旸道：“琅琊王氏子弟，只要公主不刻意为难，必然能平步青云。”

这话说的忒大胆了些，江如一笑了。

这人方才将家中族亲交代的言语传达了一番，说到底，便是望这二公主，可别太听太后话了。

江如一便知道，宫中到处都是世家眼线。太后同陈氏表面相合，内里却多龌龊。太后欲扶持寒门子弟，这苗头，那些浸淫官场数十载的老狐狸怎么看不出来。

再加上本次选官的流程由太后起手，吏部敲定，又在关头换了江如一。

世家心中没底。

江如一要得便是他们心中没底。

陈少禹斟酌片刻道：“公主殿下可能不知……”

江如一看了过去，那双眼镇定得很，让陈少禹把该说的都顺势吐了出来：“国库充盈后，陛下下令迅速转到边关战场，天水赵家在凉州打了不少胜仗。再加上潭城颜家的支援，东厥骑兵节节后退，已经退出崖城十里之外。”

边关突然转危为安，这是今日午后传来的捷报，快马加鞭送到的宣政殿前。

江如一不动声色道：“这天水赵家的兵马还真是厉害……”

陈少禹道：“也亏得潭城颜氏的兵马调转及时，不然打不下这大胜仗。东厥已经请和了，就看陛下怎么决断。”

朝廷之事，她本不应该在此时置喙，却仍然觉得此事奇怪：“为何？”

陈少禹道：“东厥退守秋风口，这本不是我朝关隘，偏偏东厥守着这方险地久攻不下。若长期战役，怕是吃不消……”

本该乘胜追击，结果这些人守着关隘口，这是打算活生生把晟朝军队耗死。现在两方僵持不下，只看皇帝决断了。

江如一了然，随口道：“若是和，战乱已久，怕是蜂拥至郢都的读书人不少。”

这些消息，明日便会传遍，这陈少禹确实是会卖乖的。

“殿下认为呢？”

江如一为难道：“这太后所托不能不为……”

待两人面色快挂不住时，方才道：“不过也不是不能，只看二位族中子弟本事。”

“选擢三日，本宫最后一日前来敲定。”

这条件，可算是非常丰沃了。

陈少禹道：“必不毁公主信任。”

王旸在一侧点了点头，要他看来，这趟都不必前来。

陈少禹接着道：“公主殿下初到郢都，想必未曾见过这百味品茗会，不去一观？”

正有此意。

一群人饭食未吃，下了楼来。

江如一薄纱覆面，摇着团扇，彼一下楼便瞧见一黑衣公子，伸手接住了从高楼坠下的女子。

那人看着眼熟，像是，裴淮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