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庭摁着桌子,压抑着怒火,扬声问:“你威胁我?”
宫人只是下达命令,他垂眼冷漠地说:“这个是命令,当然,你也可以不受威胁。”就连沈淮川也是他命人去通传的,他不便多留,扔下一句“淮川公子快到了,我就先走了,相信你能做出最明智的决定,言尽于此。”就离开了。
沈淮川听到消息就赶了过来,一进门就,看见周庭在收拾行礼,大惊失色,伸出双手去夺他的行礼,反问:“师兄,你这是什么意思?”
“是我改变了主意,你记得常写信来。”周庭真要被楚昱寒给激怒了,但这无关沈淮川,他不会迁怒于他,他压下心中的火,冷硬地别过脸,说道:“我会帮你说服师父的。”
“怎么这么突然,昨天不还商量好的,这怀京城师父没来过,我们两个也没好好逛过,何必急于一时?师兄?是不是有人逼你了?”沈淮川说完,突然手脚冰凉,联想起昨晚,又重复了一遍,问:“师兄,是不是有人逼你离开?”
“师弟,你是在怪我?”周庭笑容僵硬,继续说道。
“是我突然决定,想带着父母的骨灰回归故都,他们离开那儿太久了,我又识人不清,这怀京之地于我而言,是伤心地,并没什么新奇。”
沈淮川心中有了疑虑,饶是周庭这样说,也没能打消。
“你要一个人留下,还是跟着我一起回去。”周庭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你要是跟我一块回去,师父一定会很高兴的。”
周庭早就心知肚明,脸上也没太大失望的表情,垂眼,安静下来,继续收拾,“我知道了。”
沈淮川:“师兄…”
“师兄这里你不该担心,真正该担心的师父那儿。”周庭纵容地摸了摸他的头,“行了,说了帮你说服师父。”
“听说,这城内云洞天的酒是一绝,师父最爱。”
沈淮川见无法说服周庭,也不再强求,只是恳求道:“师兄,今晚我们去一趟那儿再走吧?”
周庭没拒绝,他是不知道该如何拒绝他,沈淮川就当他的沉默是默认了,挂着笑脸,在他耳边悄悄地说:“我去准备银两,你要等我,不能偷偷溜走。”
周庭答应他的从没失过约,这一次,若是因为楚昱寒的插手,他也能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
而那个人他竟然这样自私,他已经把喜欢他,爱他的念头藏了起来,只想以师兄,兄长的身份陪伴在他身边,可就连这样的机会,楚昱寒都要毁掉,让他彻底离开。
周庭想,只要他离开怀京,恐怕以后再无见面的机会,以楚昱寒的占有欲和性格,就连二人的书信也会偷偷拦截下来。
他凭什么?
周庭没提前离开,只是偷偷去了一趟楚怀宫,或许楚昱寒此刻也正在等他,等着看他如何会他胁迫灰溜溜地滚蛋。
周庭顺利地进来,楚怀宫很大,在一个玄关处他看见那个憎恶透顶的男人,他冷哼一声,脱口而出,“龌蹉!”
楚昱寒笑了,笑容灿烂无邪,根本不像一个要赶人离开的恶鬼,他似乎根本没想跟他绕弯,坦言道。
“我好歹光明正大,你想带我爱的人走,有这个心思,那你就得滚,只要你一辈子不回来,我自然替你父母族人洗刷冤情,这不也正是你想要的,我替你做了,你应该感激我才是,不过,我也不需要你那所谓的感激,对我没有任何作用,要是真感激,等出了楚怀宫的门,没有任何多余的,令人厌烦的寒暄,马上离开。”
周庭挑眉,他就是看不惯他这副运筹帷幄的模样,似乎谁也不放在眼里,他咬牙恶狠狠道:“我要是非要留下呢?”
“那你今天就不会来了。”楚昱寒嗤笑,“我说了,你可以不受威胁。”
周庭被他这寡淡的态度给激怒,于楚昱寒眼里,他与蝼蚁无异,那沈淮川呢?他在楚昱寒的心里又有多少份量,他不敢去赌一个帝王的真心,何况,沈淮川又是那样的无辜和单纯,他有自己的尊严,如何能依附着楚昱寒度过下半辈子。
“你就是个暴君,师弟和我一样,他只是被你一开始的谦谦君子形象给迷惑了,是我的错,我就不该让他跟我一起进宫,他根本不适合这里,他要是知道你背地里是这样,一定会远离你,让你一辈子都找不到他!”
楚昱寒眼神冰冷,涉及到沈淮川,那是他的执念和信仰,不容许任何人或是任何危险因素毁掉他们两人的关系。
他那双冰凉透骨的手摸着周庭的脖颈处,“我看在你是淮川师兄的份上,对你已经是万分忍让,还送你一份恩旨,但看来,你是存了不想活着离开的心?”
“不敢堂堂正正跟我比一场?”
“呵。”楚昱寒轻笑,“你没有跟我比的资格,你应该想想,你报仇能够顺风顺水是因为有我,凭借你们的速度和愚蠢到认贼作父的行径,丹王平安余生,你或许都不知道真相,要是你当初来杀我就好了,何必现在这么麻烦。”
周庭浑身一阵冷意,反问:“你冷宫的经历是假的?”
“你猜?”
要是没有沈淮川临时搅局,他那个棋局中该死的人一个都不会漏,丹王到死也不知道,燕国是他的母国,当年先帝只是想将他半路杀害,送给他们一具冰冷的尸体,也告诉那个燕王真相。
只可惜,丹王设计了楚昱寒,被沈淮川得知,想尽办法,求来了这个和亲机会,却“死”在路上。
不过,现在将那人头和手指送过去,应该也不晚,算算时日,也快到了,那可是一件大礼。
他算计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这一天,所有,企图伤害沈淮川的人,都得付出代价。
“你就不怕我回去将这些事情都告诉他?”
“你是真的爱他吗?我要是死了,他首先就要猜到你身上,哪怕你做的滴水不漏,找了个替罪羊,你觉得往后的日子里,他会不会痛苦一辈子。”
楚昱寒松了手,他是被刚才周庭的话给激怒,他没有要杀他的打算,“好,看在你是他师兄的份上,我给你这个面子,你要比什么?”
二人站着的位置上,有现成的弓箭和箭矢。
“射箭。”
周庭说要跟他比试三轮,他先射出一个,正中靶心。
楚昱寒不想浪费时间,除了和沈淮川在一起的时间,他蒙着眼睛,一连射出去三支,同时穿透靶心。
周庭败了兴致,捏紧手里的箭矢,然后扔进框里,说道:“你今日能赢我,是因为你的权势,若非如此,你未必能胜我,倘若有朝一日,沈淮川因为发现了你的龌蹉行径,他放弃你,离开你,我一定不会劝他回来。”
……
“我再说一遍,我又重要的事情要问他。”沈淮川瞪着阻拦他的宫人,“让他滚过来见我。”
沈淮川冷笑,抱胸,云淡风轻地说道:“他不来,我去见他总可以了吧?他不出来,我就在这儿等他。”
宫人颤抖着回答,“陛下不在宫里。”
他们的话,沈淮川一个字都不信。
“好,那你告诉他,我要是今天见不到他人,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他。”
楚怀宫的宫人们被吓出一头汗来,楚昱寒之前当着他们的面,挑了曾经迫害沈淮川的宫人手筋和脚筋,此刻众人站着也不是,通传又不敢,楚昱寒特意下了令,除了周庭,任何人尤其是沈淮川来问,一律不得入内。
“你不要为难我们啊!”
“淮川公子……”
“你为了他,竟然能够做到这个地步上。”
楚昱寒看着沈淮川急切的眼神,有一瞬间,甚至后悔放周庭离开这里的打算。
宫人们纷纷小心翼翼地关门退下。
楚昱寒靠近他,脸色铁青,嗓音低沉,“我来了,你想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