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
“别跟着我。”
“我说……你们别跟着我。”
沈淮川双眼猩红,歇斯底里的喊着,抽出剑,对上自己的雪白脖子,恨不得真用剑一把抹了喉咙,也省的那笔窝囊账算不明白。
剪不断,理还乱。
那群人退下了,可沈淮川看着这楚宫里的建筑,高墙,这里的所有的地方,周围像是都有楚昱寒的影子。
楚昱寒无时无刻不在盯着他。
沈淮川再次经过那块莲花池的时候,心境已经大不相同,喜悦早被取代,内心的彷徨,复杂沉重的情绪冲上头皮。
他几乎要被这种酸涩的苦味折磨死,脑中毫无征兆的浮现楚昱寒的应承,什么满园莲花?喜欢的时候,便总是千般宠爱,万般呵护,任何承诺的话都是随意宣之于口,可情爱之事,长情与否,沈淮川不敢去赌,他一颗真心,参不透别人的想法。
他的品行难如莲花,就算生长在淤泥中,也能不受沾染,他甚至真的在内心暗示,试图去习惯他,用他喜爱的方式来迎合他,适应楚昱寒带给他的这一切。
楚昱寒像是织了一张大网,将他彻底笼盖住,无所遁逃,就算他真成了那个鸽子,也是插翅难逃。
正如楚昱寒所说的,逃?他往哪里逃?逃不掉。
他不再是沈淮川了,他变得不像他自己。
倘若有朝一日,楚昱寒身边妻妾成群,后宫佳丽无数,那日,他沈淮川又如何有立锥之地?难道真要凭借一腔热血,因为心中所谓的放不下,舍不得,不顾脸面的留下做他的榻下男宠?和那万千美人一起去放下身段,用各种手段去抢夺楚昱寒的爱,争夺楚昱寒的宠幸?
沈淮川没法不去了深入的想,不停的去想,他是挣扎的,一边要去相信楚昱寒,信他给出的承诺。
可古往今来,有多少帝王能做到后宫形同虚设?三宫六院,帝后兰因后果不在少数,短短几个时辰,他已经变得不想见到楚昱寒,那种厌恶已经到了不想看到任何和他相关的人或物。
手摸着挂在腰间的短刀,扯了下来,不愿承认,心里是冷的,可握着短刀要往外扔的那只手却是极为挣扎的。
当时收到这个礼物的时候有多惊喜,现在心中就有多郁闷。
沈淮川紧紧的攥着短刀。
沈淮川开始恨楚昱寒,他禁不住的去想,要是没碰见楚昱寒,他或许还是个逍遥江湖,荡行天下的豪杰,根本不会有这些曾经不可能会出现的忧愁。
沈淮川闷着头,带着内心的所有无奈和不知所措,一个人凭着残留的记忆,自顾自的走到了静谭药泉。
“谁?”
沈淮川刚踏进静谭,十分敏锐的听见了里面没有掩藏好的脚步声,林叶闪动,将人透露的十分明显。
这块地方,应该是楚宫看管最弱的地方吧,沈淮川轻哂,小弧度的扯动着唇角,真是个最适合逃跑的地方,也太容易出现刺客了。
沈淮川统共到这里两次,正巧都碰到了刺客作乱。
好久没动过手了,沈淮川微眯着双眼,眸光闪着杀意,朝着那块作乱的位置吼道,“滚出来。”
风袭过静谭,林间瑟瑟作响,那块的林叶躁动,抖落的树叶,似乎在诉说着恐惧,少顷,一个男人从中冒出了头来。
沈淮川的眼神阴冷,不由分说,还没看清面目利刃已经刺向那人,对准他的喉咙,只要再深点,那人就能一刀毙命。
“师兄?”
“你怎么进来的?师兄,你没受伤吧?”
沈淮川收回短刀,第一反应是惊讶,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人,来回探查他的面容是否有着人皮面具的可能,确认是周庭后,将他浑身上下打量了一遍,没有明显的伤口才放下心来。
两人互相看着彼此,周庭充满炽热的眼神犹如火炬,一直烧在沈淮川的心口处,他明显呆愣的眼神中充满着尴尬,片刻的停滞,他生硬的开口,“师兄,你怎么来了?”
周庭定定的看着沈淮川,他用手攥着沈淮川的手臂,紧随着他稍冷硬的声音出现,“沈淮川,我带你走。”
“师兄,楚宫戒备森严,带着我是拖累,我身边有沈淮川的眼线,无数楚昱寒的探子都在暗处盯着我,有了我,你藏不住,也根本出不了楚宫的大门。”
沈淮川眼神迷离,怔在原地,嘴唇张了张,“师兄,你快走,趁这个时候,快走,就当没见过我,我不能拖累了你。”
周庭黑着脸,眼神中流露着明显的痛苦,“我没事,现在重要的不是我,是你,楚昱寒为了满足他的私欲,竟然不顾你的想法,故意将你扣留在楚宫,是我没用,当时没想到办法留下,只能让你艰难地忍受着痛苦。”
“楚皇暴戾,荒淫无道,令兄弟阎墙,残杀手足,简直令人不出齿,有朝一日,我一定要手刃暴君!”
周庭将人抱进怀里,狠狠地搂着,气息萦绕在沈淮川身上,像是一缩手,人就丢了,他看着眼前地沈淮川,安抚着怀里呆愣着的人,“放心,我有丹王授令,知道这里的密道位置,今日我们不过宫门,依然能够出宫,这里有一条密道,可以直接通往宫外,我这就带你离开。”
“师兄,你觉得楚昱寒行事如何?”沈淮川突然推开周庭,目光投向周庭,忽然觉得可笑,“他难道会放任这条密道的存在?丹王知道,楚昱寒难道就不知晓?我和楚昱寒昨日已经遇刺,按照道理,楚昱寒应该会加强这里的看守,可事实上,你从密道来这,畅通无阻,你觉得是什么原因?”
周庭目光转冷。
“淮川,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我先带你出去。”
沈淮川心中有了个模糊的轮廓,朝着周庭摇了摇头,周庭无奈的看着沈淮川,他顿了顿,将话题的所有矛头指向了两兄弟。
“如果楚昱寒是故意放任静谭的松懈,说明密道出自丹王之手,他早就清楚,不做过多防卫,他的目的是为了引出丹王,让他再次出手,我一直以为对于丹王这个异类,楚昱寒会尽早铲除,却没想到容许他活了这么久,我原想着是他心中尚有一丝兄弟情谊在,可从丹王与燕国和亲一事看出,楚昱寒心中并无顾忌。”
周庭听到楚昱寒竟然要让丹王和亲,这是**裸的羞辱,丹王何辜?何至于此?
他瞳孔地震,眼神中满是愤懑,怒骂道:“楚皇无耻,竟然丝毫不顾及丹王颜面,血缘至亲,丹王再不济也是王爷,是他的弟弟,怎么能做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沈淮川轻笑,完全印证了最后的猜想,“师兄从未听丹王提起此事?”
周庭摇了摇头,“楚昱寒并未下诏,丹王无辜,权势也无法遮天,从何处知道此事?”
“可丹王明明已经装神弄鬼了一次,就算那次是揭了楚昱寒的伤疤,这条密道已经没了用处,却仍旧并没有什么大的功效,丹王明白,所以,将目光投向了师兄你,丹王在楚宫的眼线并不少,他早就知道了这件事,还试图用那种方式直白的告诉我,将这件事捅到我的面前,你想要来救我,我知道,从我的口中,你自然也知道了。”
周庭沉吟片刻,明亮的眼神逐渐变得黯淡,“丹王没有那么重的心思,他告诉我又如何?我一心留在他的府上报恩,难道会坏了他的计划不成?”
沈淮川无奈地看向周庭,他的师兄,被那救命之恩,压弯了腰,对于他的救命恩人丹王,是超乎常人的信任。
他有些后悔开口告诉他,揭开这个过于残忍的真相。
他其实一开始也并没有往丹王的身上想,可丹王太心急了,中间甚至不隔几天,师兄来送死,他挥剑楚昱寒,这是丹王心中所想的局面,就是奔着他和师兄的命去的,毫无遮拦,狐狸尾巴实在太明显了。
可惜师兄一身热血,两人远从徐州赶来,就是为了成就丹王的这局死棋。
“师兄,你不会坏了他的好事,但他想要你做的事情绝不仅仅那么简单,之所以同意你来救我,也不是真正意义的让你来救我,我们是他计划里面关键的一棋,他的本意是让你知道和亲的这件事,激发你想要杀了楚皇的心,你带着我从密道离开,楚昱寒一定要杀了你,他就坐等着我们和楚昱寒反目成仇,彼此仇视,他则坐收渔翁,享受报复楚昱寒的快感。”
“丹王觉得楚昱寒看不起他,他想要楚昱寒后悔,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不,这不可能,丹王他不是这样的人,淮川,沈淮川,师弟,你知道的,丹王救过我,那么危险的时候,他出手救了我,不可能。”
“不,这只是你的猜测,这不可能。”
“师兄,我们都是他的死棋,丹王毒辣,看准你心肠软,他没有给我那么久来做选择的时间。”
沈淮川攥着楚昱寒的手,眼神中都是祈求。
“师兄,我们两个都不属于这里,丹王对你有恩,你也无需用命来报答他,我有私心在,我不想让你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