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墙青瓦 第4章 装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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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准刚走，约好上店面牌匾的师傅紧跟着来了。

姜瑜笙忙得脚不沾地，指挥安装师傅上好牌匾后她又将店铺的墙面和地板上上下下擦了一遍。

时间不知不觉将近十点，姜瑜笙抻了抻酸胀的腰，下楼去收银台陪曹梦洁核对这几天的账单。

“昨天和前天咱们外卖订单光荣挂了大零蛋。”曹梦洁嘀咕道，“线下单砍了三分之一。”

姜瑜笙自我安慰：“做生意嘛，起起伏伏很正常。”

曹梦洁意有所指：“我恨自媒体，恨营销号，最恨那个打差评的狗男人。”

“明早开个账号发一封公开道歉信。”姜瑜笙这两天把这件事想了个明白，一开始就不应该想着和单主私下解决。

原打算先和单主协商删评，再和那个短视频博主沟通删掉视频，自己私下里好好整改店里的卫生，姜瑜笙以为做好这三步这事就能过去。

可她低估了短视频传播的威力。

短短几天时间，那段视频像细胞分裂繁殖一样，被各营销号转载发布在各种短视频平台上，网友的评论尖锐露骨，不少网友戏称她的店铺是“蟑螂店”，“蟑螂店”甚至成了可以检索的蓝色词条。

事情变成现在这样，姜瑜笙不怪任何人，当然也怪不到别人头上。

归根到底，都是自己没做好店里的卫生。

既然无法回避，那就直面好了。

明天是新店开张第一天，她计划开一个账号发道歉信表态，坦然承认错误，自我检讨，接受批评，同时接受顾客以后的监督。

“这样能行吗？”曹梦洁忧心忡忡，“要不直接冷处理吧……说不定过段时间就没人记得这视频了……”

姜瑜笙摇头，拒绝了曹梦洁的提议。

曹梦洁嘟囔着说：“好吧，我也就是这么随口一说。”

两人边核账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闲话，什么都聊，话题包罗万象，聊镇子池塘里的荷花时候开，聊店里即将上的新品要不要再改良改良口感，最后聊到今天下午那个帮她们搬桌子的男人。

曹梦洁起的头。

“我北漂那会儿就觉得北京人特热心，北京城大到我分不清东南西北，我又是个路痴，总迷路，那边的大爷大妈特别好心，给我指路，有时候他们甚至直接领着我走把我送到地方。”曹梦洁一句接着一句，“虽然那边的房价和物价逼得我北漂失败落魄还乡，但我还是特别怀念北京的风土人情。”

姜瑜笙见曹梦洁一副傻乐呵的模样，故意逗她：“真假啊？你带滤镜看的吧？”

“我骗你干什么？”曹梦洁急着辩解，“你就说裴大哥吧，是不是挺热心？”

曹梦洁这样猛然一问，姜瑜笙忽地意识到自己还没给裴准发菜品介绍。

她去拿手机，发现屏幕里堆积着长长一串消息。

她点开，发现消息来自外卖平台，发消息的人是那个打差评的单主。

姜瑜笙一句句往下看，脸色逐渐变青。

曹梦洁发现姜瑜笙面色不对，凑近问：“怎么了？”

姜瑜笙小声咒骂道：“气死我了。”

曹梦洁急得团团转：“到底怎么了啊？”

“是那人自己没注意才导致虫子进去了，他发消息过来道歉。”姜瑜笙气得牙痒痒，“他已经把差评和视频删除了。”

“这么大的乌龙！”曹梦洁情绪也上来了，“他怎么能这样呢？他自己的问题导致现在所有人都以为是我们店里脏乱差，连我们都以为是自己做的不够好，他打差评之前就没想过是他自己的问题？”

姜瑜笙气得发抖，手指在手机键盘上疯狂敲击：

【这位先生，您这些轻飘飘的道歉毫无意义，我们也不接受，希望您以后发表意见前能思索再三，因为您随手的差评可能会导致一家店铺的名誉一落千丈】

对面立刻回复：

【非常抱歉，是我太过草率，没有查清事情就给了差评】

【关于贵店的名誉，我会在社交平台上发一则道歉声明还原事情经过，澄清事件真相，尽力恢复贵店的声誉】

【您可以计算一下贵店因为我而遭受的经济损失，我会以三倍金额赔偿您这边的损失】

曹梦洁看到最后一条消息说：“老板，三倍赔偿咱们也不亏哎。”

这不是钱的事。

姜瑜笙想起这人之前回复自己的消息，气不打一处来，有样学样儿地怼回去：

【赔偿就免了】

【至于道歉声明，希望您尽快发，请您发的时候能不偏不倚地将事情的前后经过描述清楚】

【最后，送您四个字：谨言慎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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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言慎行”。

裴准看着这句警告，想象出对面老板的愤怒，他本欲继续道歉，指尖在键盘上顿了顿，决定暂时终止这段聊天，以免火上浇油导致对面更生气。

他和梁允南在办公室凑合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九点多回宿舍洗澡。

业内的常规，拟上市公司会为中介机构人员提供食宿。

不过食宿水平高低，全凭发行人的良心。

大方的直接安排他们去住五星级酒店，抠门的发配他们去住窗户透风房顶漏雨的危房。

中铭制造公司中规中矩，谈不上大方，但也不小气。

安排的是两人一间的员工宿舍，床，衣柜，洗衣机，热水器，空调，这些必备的生活用品不缺不少，除了楼有点老，墙有些黑，下水道有些反味，家具有些旧，还有梁允南所说的蟑螂。

裴准对此接受良好，毕竟他的接受阈值很高。从前他养尊处优惯了，但在这行干久了，那些少爷脾性逐渐被磨平，接受能力年年攀升。

资本市场、投融资并购、债务重组、私募股权和争议解决等这些细分的业务方向工作强度差异是客观存在的。

最恶心的，那肯定是债务重组。

项目时间长，一个项目两三年起步，长的五六年；接触人员复杂，对内要应对吹毛求疵的破产管理人，对外要同一大群债权人和债务人扯皮，更心累的是还得跟法院打太极。

他那会儿倒霉，遇到个抠门的破产管理人，住的房子别提洗衣机、空调和热水器这些家用电器了，连张正儿八经的床都没有，所谓的床就是一张折叠军用行军床，过分的是这折叠床是个脆皮，他刚躺上去这床就裂成了两半，他刚去那几天直接睡水泥地上，后来他自己买的床，遇到雨天房顶还漏水，蛆虫乱爬的厕所更是终身难忘。

比较下来，中铭真是良心。

至少能洗上热水澡。

他从浴室出来，微信弹出一连串消息。

他用浴巾擦了擦淌水的头发，打开手机，发消息的人是姜瑜笙。

她发了很多图片，都是店里产品的介绍。

一个产品一张图，糕点配图旁边写着产品原料、制作工艺、适合人群以及最佳食用方法。

二十多张图片后跟着几段文字消息。

【你看看你有什么想吃的】

【绿茶酥和茶花饼销量点的人最多，销量最好】

【如果你不喜欢偏甜的，可以试试绿茶乳酪酥】

【当然你要是想尝试其他的，都可以跟我说】

裴准悉数浏览完，这时姜瑜笙又发了一个网店链接过来。

后面紧跟着三条文字消息：

【这是我们的网店，如果你觉得我们店铺茶点味道不错可以推荐给身边人吗？可以在这上面直接下单，我们统一用的顺丰包邮，速度很快的，如果是短保产品，一律会用专门的冷链包装好，不会变质】

【下单前可以戳客服领折扣】

【报你名字就行，客服是我本人】

裴准点进去，画面跳转，率先映入眼帘的是店铺名字。

店铺名叫“山间月”。

山间月？

……山间月……这店名有点眼熟……

昨天下午两个女人聊天的声音在耳边复现。

哦。

原来他就是那个得理不饶人的狗男人。

这时聊天框跳了下，姜瑜笙发来一个玲娜贝儿表情包：

【期待点评.jpg.】

裴准忽然意识到，现在这个发可爱表情包的人和昨晚气势汹汹警告他谨言慎行的人，都是姜瑜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