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踏宫墙,拖出去斩了。”
皇帝威严的声音在大殿回荡,空悠悠的声音仿佛阴鬼。
大殿正中央跪着一身夜行衣的瘦小身影,他背脊挺直,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愣愣盯着老皇帝。
以踩踏宫墙夺取一个暗卫的姓名。
这种理由实在荒唐,暗卫人人飞檐走壁,踩踏宫墙之事日日都在做,照皇帝这么说,那隐卫军人人都要砍头。
但无人敢反驳圣上,他们怜悯的看着这个懵懂漂亮的少年暗卫。
少年对皇帝威严浑然不怕,开口声音清脆,满满疑惑的问:“可是暗卫不就整天踩墙飞来飞去吗?”
作为皇帝贴身暗卫,并负责管理别的暗卫的隐卫军首领闻言心头一跳,忙跪到皇帝面前,连连请罪:“陛下恕罪!此人这月方入隐卫军,年岁尚小为人蠢笨,不敬之言请陛下勿怪!”
说罢他转头呵斥少年,“陛下之言岂是你能驳斥的?!”
少年委屈的看着平素对自己最好的因卫长,“是他要我死的。”
隐卫长见他连敬语也不用,生怕他连累了自己,恨不得扇少年几巴掌,“陛下乃天下最尊贵的天子,要你命又如何,何况你有错在先?”
少年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他嘴里会说出这种话。
“吵死了。”皇帝凉薄的视线落在少年漂亮的脸上,眼中闪过一丝厌恶,“朕说斩了!”
照彻夜空的白光在天边极快闪过,天地惨白,轰隆一声惊雷,连绵的雨从天落下砸在少年面前的地板上。
行刑的大汉沉默着拎着大刀,少年脖颈纤细白皙,根本用不上刀,兴许手用力一掰就能掰断。
少年没有挣扎,只是茫然地感受了落在身上的雨。
曾有人言他心思单纯直率,处事懵懂纯然,像是世外初化人的精怪。等他长大些,那些形容他的话就直白的多,愚蠢呆笨木讷,常常是说他的。
此刻呆傻迟钝的他仿佛反应过来自己真的要人头落地,他小声喃喃:“最尊贵的人就可以要别人命吗?”
再轰隆一声,大汉扬手,这次的白光不再闪在高远的天上,而是闪在少年眼前。
-
“大少爷,三号路段因雨水反灌暂封,新路线大概四十五分钟到家。”
一身西装跷着腿坐在后座的赵行渐随意嗯了一声,继续盯着手上平板。
看起来像是在忙着工作的样子,其实不然,他在看小说,还是那种古早狗血虐身虐心渣男扯头花挣谁先欺负主角的小说。
“叮”一声,手机消息弹出。是上周去看的心理医生发来的消息,“最近还会做那种梦吗?”
渐:有,更频繁了。
心理医生:可以尝试转移注意力,对梦不要有压力,平时多看看些轻松的东西。
渐:嗯。
心理医生:如果下周还梦的话可以找我。
赵行渐看了眼平板停留的界面,上面写已经进展到,主角受被渣攻虐身虐心后决心报复渣攻。
渐:我打算全文背诵做好穿书准备了。
心理医生:……?对,就是这样,保持好心态,不要对梦里内容感到恐惧。
前段时间赵行渐频繁做一个梦,梦里他是新上位的皇帝。他高坐在龙椅上,面前跪着一个浑身**,暧昧红痕布满整个单薄身体的少年。
少年颤抖着流着眼泪,黑眸水汽氤氲,哑着嗓子求他放过自己。
而他很浑蛋地用鞋尖挑起少年的脸,说少年这条命是他的,有什么脸提放过。
起初赵行渐以为这就是个春梦,哪知后面每次睡觉都做这个梦,梦中情节发展下去,最后他被那个少年杀死。
过于连贯的梦让他不安很久,自从梦里被少年杀死后,梦中情节越来越真实,真实到他有时无法分清梦境与现实。
精神状态直线下降,赵行渐去看医生,没什么作用,他健康的很。无奈之下赵行渐病急乱投医,想着梦里离谱的情节,干脆直接在网上搜。
搜出来一本万人嫌恩批限制文。
情节……少儿不宜,主角受名叫“倚危”,前期笨呆痴,后面被各路渣攻狂虐,最终苦难使人成长,倚危成长后把渣攻们个个手刃,抽皮拔骨死无全尸。
赵行渐在梦中的角色就是那位制造了倚危苦难开端的皇帝,虐受虐得最狠,死也死得最惨。
赵行渐虽然并不像皇帝一样畜生,但是一边看一边心惊,最后意识到可能自己要穿书了。他打开书恨不得把所有细节都记在脑子里。
这可是他的保命符!
车外雨渐小,车子也拐入拥挤的小路,街边宾馆霓虹闪烁,土气的灯光接触不良一样跳了两下。
司机开小路后倒吸一口气,前面黑压压一片记者车子,挪动十分艰难,同时后方的车也压了上来,退也退不了。
他抹了一把汗,无奈开口:“大少爷,这条路也堵死了,您看我叫小林来接您吧。”
赵行渐不甚在意地应了一声。眼睛有些酸,他皱了皱眉,向车外看去。
那宾馆下面为了一群拿着相机的记者狗仔,团团压在那破烂的小宾馆门口,其中还有弘市日报的记者,过于奇怪的场景令他不由多看了几眼。
他还未敲出端倪就见宾馆三楼似乎有什么黑色的长条垂直掉下,接着记者人群猛然一阵尖叫。
司机也在看,说了一句:“好像有人跳楼了?”
赵行渐看看那些记者的包围圈大小,真有人跳楼按那距离血都要溅他们身上。
想着他摇摇头,看看手上停留的界面,真是打打杀杀的看多了,什么血腥的东西都去想。
“大少爷,小林到了,距离不远您看您走过去可以吗?”司机恭敬询问。
赵行渐无所谓,拿了伞就下车,潮湿的水汽随着风吹在脸上,下车后记者们叽叽喳喳的声音更明显,他目光扫过去。
置身事外只是随眼一看,淡淡的眼神却忽然凝住,不由自主定在记者包围中那张稚嫩青涩的脸上。
一时之间,他仿佛又分不清梦境与现实,握着伞柄的手收紧,大脑的弦紧绷。
这张脸不就是梦中主角受的脸吗?!
倚危看着面前奇装异服,举着黑色诡异东西对着他的人,下意识的后退一步,抿着唇想着怎么跑。
前一秒他刚被老皇帝斩了,下一秒他就到了个奇怪的世界,还有个衣服也不穿的人冲上来要抱他,他害怕,又找不到门,只能从看起来像是窗口的地方跳下去。
然后正正好好被人团团包围。
“请问您是沈先生的情人吗?”
“您从三楼跳下没关系吗?”
“请问是沈先生逼您所以您才跳楼的吗?”
……
一个个问题砸在倚危僵硬的脑袋里,他颤着唇,摇着头后退,一张小脸惨白:“我不知道……”
见他后退,记者们步步紧逼,倚危看起单纯脆弱,从他这挖料绝对是最容易的。
倚危看着众人,死前压抑的情绪后知后觉的上涌,边后退边慌乱盘算着打晕这群人的概率有多大。
他对生死茫然,却在明白死亡后,一睁眼来到全然陌生的环境。
越慌越乱,后退的脚后跟在往后却被莫名多出的一节高度绊住,倚危悬起的心一空,眼看着就要倒下。
忽然眼前一花,陌生的香味穿破潮湿的水汽,接着一双有力的手臂横再他腰后,宽大的手掌扶住他的肩膀。即将摔倒在地的倚危就被半揽着扶住。
他抬眼,直直看进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里,那双眼颜色清浅,像是煦日一样照着倚危,即便扶着自己的人穿得也很奇怪,但是倚危却觉得这个人让他觉得舒服。
“没事吧?”
赵行渐有些紧张地问他。
静了一瞬的记者们瞬间倒吸凉气,咔嚓咔嚓的声音伴随的闪出的光,把异世而来的倚危吓得下意识往赵行渐怀里躲了一下。
睫毛扇得很急,隐约泪珠挂在上面,他抓着赵行渐的衣服,本能的求助:“我,我怕……”
具体怕什么他不清楚,但他觉得不安,完全陌生的环境,完全陌生的人,与过去相似却又完全不同的世界。
他像是偶然闯入世界的兽,被人群围住,只能恐惧的躲闪,焦躁不安的企图逃跑。
赵行渐看他反应大概也明白了自己心中猜测,有时候离奇的事情多了,反而什么的容易接受了。
他拍拍倚危瘦弱的肩膀,安抚着。心里也有些乱,只是直觉告诉他不能放任倚危就这么处在这个世界里,他沉下脸。
记者们原本只是来拍艺人沈励的私生活,却没想遇到晟臣的太子爷。太子爷还与疑似沈励情人的不明人士举止亲密。
倚危缩在赵行渐怀里默默抿着唇,大眼睛咕噜转着,想看又不敢看。
忽然他耳廓一动,属于暗卫的机敏让他顺声转头,一群黑衣人从后面冒出,记者们被他们团团围起来,那群拿着黑色东西大抗议尖叫极不情愿,又被黑衣人压制。
“你叫什么?”
低沉温和的声线拉回倚危的注意力。
他有些怯生生的推开抱着自己的人,小声开口:“倚危。”
倚危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有什么特别的,在他说完名字后,面前人脸上的表情很复杂,还有一丝莫名其妙的释然。
他轻轻问道:“是,我的名字很难听吗?”
赵行渐闭口不言,满脑子跳出的就是那部不可言说的限制文剧情,限制级画面和自己惨死的画面重叠。
最后一幕,倚危脸上满是他的鲜血,半只眼睛已经瞎了,垂眼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尸体,乍一看就像毫无生气的精致木偶趴在他身上,少年语气麻木:“你要我的命,我要你的命,我们扯平了。”
他闭了闭眼,面前的倚危处在现世,身后是宾馆破旧的玻璃推拉门,黑色的眼睛纯粹干净,近乎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
他叹了口气,摸摸倚危的头,在他紧张的眼神摇头,和声道:“不难听。”
倚危松了半口气,他又看向那群被黑衣人制裁的人,那画面越看越眼熟……这不和皇帝派人抓他的时候一样嘛!
皇帝是最尊贵的人,可以随意要人的命,他不久前刚被皇帝要了命。
这个人看起来也和皇帝一样,他不想在被人要一次命。
倚危脑袋慢慢转动,终于想明白自己想活着,他仰头讨好的对着男人一笑,嗓音甜甜的说:“那你可以不要我的命吗?”
男人动作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