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7号街 第4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这话无疑是响亮的一巴掌，落在唐霜脸上火辣辣的。她下意识握拳，再次碰到失去了碎钻的美甲上，心一横，转头望去。

幽幽火光的照射下，她看见昔日男友的半边脸浮现在未婚夫脸上。明明是异常恐怖的一幕，眼泪却瞬间夺眶而出。

“远山……真的是你……”唐霜小心翼翼伸出手触摸着那半张脸，“你回来了…”

陆远山温柔地望着她，点了点头。

金晟望着相拥而泣的二人，目光深远落在了回忆最深处。

“他会回来的…他说过三年后就回来娶我……”记忆中的自己一身雪青色绸缎长袍，手持白玉簪坐在窗前一直眺望远方。“要是过了三年的话他就嫁给我……”说到这儿，少年嘴角不自觉上扬，眼底确实融不化的冰雪。玉簪质感冰凉，放在手心，却凉在心中。

“少爷，他不会再回来了…”

“少爷……”

身边人的劝阻都与少年无关，他一心只有远方的故人。

“他会回来的…今年、明年、下一年…我会一直等他…”

到底是谁？他到底在等谁？额头又是一阵刺痛。金晟只能停止回忆，他垂眸的那瞬间刚好错过了迟越眼中的复杂与心疼。

迟越扶着他，轻轻呢喃：“店长……”

金晟摇了摇头，不语。

阴风刮过，吹乱了迟越浅灰色的长发，他上前几步，为金晟挡住刺骨的风。

“我已经报警了。”小青龙难得冷了脸。“鬼差很快就会来。”

金晟眼眸微闪，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看来迟越在鬼先生哪儿学得不错，懂得用起鬼律保护人权。

是的，陆远山作为亡魂严重侵犯了李迟的人权。

“根据地府新规第一百八十……八十…”

“第一百八十九条。”金晟悄悄提醒。

“对！根据地府新规第一百八十九条规定，任何亡魂都不能以任何形式夺舍、上身人类生魂。情节严重者判处无边地狱刑罚。”

唐霜一听，连忙止住了眼泪，她哀求般望向金晟：“店长，我是骗了你，可是，我不想看到远山被鬼差抓走……”

其实，在她吃下那块糖醋排骨的时候，她就知道她的远山回来了。唯物主义二十七年的唐霜第一次选择相信了鬼魂。可是一想到李迟，唐霜的内心开始不安起来。她的良知告诉自己不能这样自私。可是一想到远山，天秤不自觉地倒向了前男友。

唐霜忧的是不能与陆远山长相守，愁的是李迟和她到底要如何相处……

“你们的爱不能建立在另一个无辜之人身上。”金晟收回火焰，冷冷望着他们。

“可是店长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泪水顺着唐霜的脸庞流下，惨白的脸上是无措是恐慌。

“人生在世不过数十年，如果你们真有爱，那就等待，等到死后也能在地府相遇。”

话落，一道金光准确无误地击落在李迟身上。陆远山的魂魄瞬间从李迟的身体离开。陆远山身材高大五官优越是不同于李迟的温柔开朗。

迟越上前捆住想要逃跑的魂魄：“陆远山你若改过自新，还有重头再来的机会。”

“放屁，你都报警了！”陆远山脸上的白粉隐隐掉落，露出脸上的血痕。人死的那一瞬决定了他鬼生的模样。

“如果连自己的错误都不能直视，那你也没有必要重头再来了。”迟越呲着牙，脸上隐隐约约闪现出鳞片，他第一次露出凶相。“你好好做鬼，攒够了冥币去整整你的仪容，再来见你的爱人不好吗？”

金晟摇了摇头，他轻轻喊道：“小青龙，别动气。”

“小霜。”带着破碎的温柔声音传来，唐霜一僵，她望着那半张脸，止不住的歉意如流水倾泻：“对不起，李迟对不起对不起……”

鬼相快要破裂的陆远山见到落泪的唐霜，心一抽，他慢慢的不再挣扎。

李迟擦了擦唐霜脸上的眼泪，他明明在笑，可声音里带着水汽，像一场驱散不掉的大雾：“没事的，小霜，我都听到了，只要你幸福就好。”

“李迟……”

“李迟，这是我第二次见到你。”金晟的手上凭空出现一个雪白色的莲瓣杯。“你当年所求的忘情水月老没有给你，但现在有一杯忘忧水摆在你的前面，代价是遗忘，你的选择是喝还是不喝？”

那日他正缠着月老看姻缘谱，第一次从凡间镜像看到求忘情而非有情的凡人，这着实是有趣。不过多看了两眼竟成为了今日的因果。

唐霜下意识摇了摇头，可联想到自己那自私的想法，最终只是苦笑着摘下订婚戒指。

“我不应该耽误你，以及谢谢你，李迟。”

“小霜……”

李迟选择接过那杯忘忧水，神情复杂地最后望了眼唐霜，唐霜褐色的瞳孔里只倒映出曾经男友的魂魄。他胸口一滞，泪水滑落忘忧水中，杯子短暂一闪，茶水透露着点点星光。

金晟默默在心中念叨：这杯忘忧水成了。他原本打算偷偷用法术抹去李迟的记忆，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这杯忘忧水真的成了。

李迟喝下了忘忧水，选择遗忘。唐霜带着记忆选择独自生活。陆远山被鬼差抓到地府劳改局劳改。

一阵风过，生魂离开了207号街，亡魂押入地府。

“我有些疑问。”迟越带着点犹豫，他试探着问道。二人回到了院子里，小青龙坐在池边逗锦鲤，金晟坐在躺椅上玩手机。

“你说。”金晟头也不抬，好像在备忘录里记录着什么。

迟越抓住一条锦鲤就往嘴里塞，他边嚼边问：“为什么你会知道那个人类的信息？”

“因为我神通广大。”金晟微微一笑，及肩的妹妹头透露出一丝狡猾。其实是因为当年历劫归来的他不知为何大闹天庭，阴差阳错下将机缘仙子的法书吸收了。金晟记不清那段记忆，和小青龙解释起来又太麻烦，于是随口一说。

“店长也太厉害了吧！”小青龙双眼冒星星，眼睛里都是崇拜。

白色莲瓣杯最后被金晟放入了一个独立的木柜中，金晟打字的手一顿，他想他这茶馆也算是完美解决一单，还是要加快开业进度。

“那他们还会再见吗？”小青龙继续询问。

金晟查看快递的手一停，随即带着点怅然道：“只要爱还在，迟早会相见。”

“那遗忘后的李迟还会爱上唐霜吗？”

金晟揉了揉迟越的头，他望着月亮不知道在想什么：“可能也许又不可能，感情是件很奇怪的事。”

“如果是我，我就会再次爱上他。”小青龙眼睛里闪着点点星光，脸颊上带着淡淡的红。金晟眼前有些重影，他似乎看到了故人的影子。他摇了摇头，将这可笑的想法摇出脑海。

“你这么肯定？”

“是的！”

金晟有些惊讶，他饶有趣味地望着迟越，小青龙真的越发有趣了。

“叮当——”

一声铃响，天庭快送的工作小仙终于到了。裹得严严实实的白衣小仙掏出一张单子给金晟过目，接着从灵袋里拿出一块巨大的牌匾。

“确认无误后，我们将为你安装。”

“好。”

“……”

“往左边挪一点，对，就是那个位置。”金晟望着快递小仙，不断指挥着他们摆动牌匾。迟越在一旁摇尾巴，金晟的光环又亮了亮，他对远处的黑衣鬼递员招手，“这儿。”

“阴风快递已抵达，请验收。”

金晟指纹签收后便将快递盒子扔给迟越。

“看看喜欢吗？”

迟越食指化爪，轻轻一滑，打开快递盒，快递盒里有一个白色包装。他扯开最上面的蝴蝶结，还没看得清是什么，便被炫彩般的光芒闪瞎了眼。

一排鸽子蛋般大小的宝石安静摆放在盒子里。颜色多得可以开个染坊。迟越拿起一枚蓝色宝石，面颊微红，他兴奋地喊道：“好漂亮，店长这都是送给我的吗？”

金晟点了点头，眉梢微挑，嘴角勾勒出一抹淡笑：“这是给最佳员工的嘉赏。”

小青龙兴奋地转着尾巴，他抱着盒子，眼角眉梢尽是笑意。还没高兴得太久，神仙督查局的人找上门来了。

“你曾在二月二十号到三月一号违反交通法规。涉嫌违规在人间使用灵力，并且无证驾驶。现罚你五千块罚款。”短发仙人边写边将单子递给迟越。

“……”金晟转头盯着心虚的小青龙。

“……”迟越不敢吱声，他不停吞咽着口水，眼神闪躲。

金晟叹气，默默刷卡支付。“麻烦你走一趟了。”

仙人有些受惊若宠，没想到小霸王还会说劳烦。

“小青龙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金晟揪着迟越的耳朵，微笑道。

“仙人你怎么找到我的？”迟越讪讪一笑。

“今晚你报了地府督察局的警，刚好地府和天庭最近在谈合作。所以刚好喽～”仙人爽朗一笑，继续插刀：“已经通知你家里人了，过几天他们就会过来。”

迟越生无可恋地垂下尾巴，眼里再无半点光亮。金晟却有些好奇迟越的家人是怎么样的龙，他看到小青龙萎靡的模样，心里只觉得好笑。他敲了敲迟越的头：“这下长没长记性了？”转而哼着小曲准备见面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