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7号街 第2章 笨龙

“小青龙，你到底多大了，不会还没成年吧？”金晟忽然意识到什么，他上下打量着正在吃棒棒糖的迟越，内心生出了一丝拐骗未成年龙的罪恶感。

“我已经五百岁了。”迟越眼睛没有离开手机，尾巴翘起来摆了摆。他刚接触网络没多久，对网上的所有事都抱有新鲜感。

金晟扶额，五百岁对一条龙来说完全不够看，这分明还是条宝宝龙！

“你还是告诉我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家。”

一听这话，迟越手机都不玩了，连忙跑过来抱住金晟的腿。他委屈地掉着小珍珠，眼神仿佛在控诉什么负心汉：“店长，你都说好要收留我的，不能出尔反尔，做背信弃义的坏神仙！”

金晟眼皮抽了抽，他动手弹了弹迟越头顶的小呆毛，小呆毛晃了晃又恢复原状。

“店长……”

“好好好，我答应你。”反正他干的坏事多了去了。金晟揉了揉迟越的头，是毛茸茸的触感。大不了被神仙督察局的给告到天帝老头那里!

迟越舒了口气，直接坐到金晟脚边掏出手机继续刷三界书。金晟没管他，拿起眼镜戴上开始看今天的三界新报。迟越小尾巴随意摆动着，脸上表情变幻莫测，刷着刷着，他一个弹射跳了起来。

金晟被他吓了一跳，他放下报纸，带着点无奈望着迟越：“又怎么了，小青龙？小迟越？”

迟越将手机怼到金晟面前，一脸兴奋道：“店长！我喜欢这个！我想去！”

映入眼帘的是人类世界的鹅了么骑手招聘广告。

金晟：“……”

金晟嘴角抽了抽，他反思是不是给迟越的钱太少了，默默又转给迟越一千万。他带着不解问道：“那你怎么不去当美困骑手？”

迟越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拍了下手，认真回复：“因为我的角是蓝色的，所以我喜欢鹅了么的衣服！但是金色我也喜欢，因为那是我和店长眼睛的颜色。不过美困的骑手服是黄色，不是金色。”

闻言，金晟的目光落在那对还没完全长大、还带着些粉嫩的角，手心有点痒痒的。

“我能摸摸你的角吗？”

迟越的脸瞬间红得和个苹果一样，快要蒸熟了。他有些害羞地垂下头：“是店长的话就可以。”

金晟也不客气，他直接上手摸。触感和想象中的一样，有些冰凉还有些光滑。金晟顺手薅了把不断晃动的尾巴，满意地点点头。

“好吧，你喜欢就去试试吧，不过到了人界你得把你的角和尾巴收起来，还有你的头发颜色也得变一下，不能太惹眼……”

迟越一个激灵，尾巴一下子变得僵直，整个人像被冻住了一样，一动不动，他睁着眼睛茫然地听着金晟的安排。

脑海里全是：店长摸我尾巴了店长摸我尾巴了……

迟越傻傻露出一个笑。

就这样，迟越稀里糊涂地成为了鹅了么骑手，开始了送外卖之旅。

“爷爷，没事，我在鬼街挺好的…不用打钱给我，我的真够用……行行行，我茶馆还没开呢，等开了，一定喊你……”

金晟应付完爷爷的电话后，抬头扫视四周，发现某条龙早就走了。

“小没良心的，也不知道跟我说一声。”金晟嘴上抱怨着，手却打开光屏，往海鱼市场下单了一个大水缸，还特意备注了要海水。

下单后，金晟开始打理自己的茶馆。除了迟越，他的店里没有再雇佣任何人，自从历劫归来他再也不喜与人交谈。

屋内静悄悄的，金晟忍不住走到镜子前，他摸了摸额头那个淡得几乎看不见的月牙印，吐了口气。

那个人到底是谁……他到底在等待谁……额头传来一阵刺痛，冥冥之中有什么在阻止他回忆，是谁封闭了他的记忆…头好痛…金晟扶着镜子，面露痛苦，耳边是刺耳的尖叫，无论他怎么捂住耳朵都不能阻止刺耳的声音。

“砰——”金晟忍无可忍一拳打碎了镜子。世界终于安静了。

金色的鲜血流满一地，金晟垂眸从镜子的碎片中看到了眼底猩红十分狼狈的自己。

迟越回来的时候，水缸正好安装好。

“店长，这是为我准备的吗？”迟越期待地望着金晟，眸子里闪着点点星光，身后的尾巴快摇成螺旋桨了。

金晟被他的模样逗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店长你手怎么了？”

迟越连忙抓住金晟的那只被绷带缠住的手。

“没事。”金晟想抽回自己的手，怎么也抽不回，迟越的劲比牛还大。“我真没事，不小心被一个杯子划到了而已。”

迟越拆开绷带，他低头轻轻吻过伤口，下一秒，伤口就愈合了。迟越歪头一笑：“店长下次受伤了一定要告诉我，龙涎包治百病。”

金晟一愣，内心一阵暖流流过，他发自内心温柔一笑，点头。

“店长，你笑了！笑起来真好看，以后要多笑哦！”

“你看错了。”

“好吧，店长害羞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迟越一个完美跳跃，直接跳到水缸里，尾巴激动地拍打浪花。

“店长，这个水缸真棒，我爱你！”

早有预料的金晟打开雨伞躲开了所有水花，他点了点头，开始盘算把隔壁那块地买下来做游泳馆。

迟越虽然呆呆的，但学习能力很强。他每次拿着外卖在没有监控的地方偷偷使用瞬移，如果找不到没有监控的地方，他就开着金晟给他买的迈巴赫送外卖。

驾照？迟越当然没有。他每次装模作样地扶着方向盘，实际上连钥匙都没插。他偷偷用法力掌控着这个由人类创造的大盒子。

金晟要是知道了迟越的做法，肯定会脸色一黑，然后揪着龙耳，骂道：“你迟早被神仙督察局给抓进去关押！”

不过，迟越也在送外卖中‘长大’了不少。他和鬼街那群狡猾的鬼商居然成为了朋友，而那些鬼也很惊讶小霸王居然收留了迟越这条呆龙。

“他肯定是把迟越当宠物养了！”老鸡信誓旦旦道。

无头叔摆了摆手，表示支持。

“那小青龙有些缺根筋，希望他不要被小霸王吃干抹尽吧。”

酒店老板阿美却若有所思地托着下巴，她和小女孩心有灵犀对视一眼，一致觉得这并不简单。

“欸欸欸，先别说了，小青龙送外卖回来了。”

“……”他们连忙散开。

只见一身狼狈的迟越提着一袋可乐走了过来，笑嘻嘻地和他们打招呼：“你们都在呀。”蓝色鹅了么衣服上好几个破洞，黑色裤子上全是灰尘，就连帽子上也有一排车辙印。不知道的还以为迟越经历了大逃荒。

小女孩有些惊讶，她阴沉着脸飘到迟越身边围着他转了一圈，确认他没有受伤才心平气和道：“谁欺负你了？”

“就是就是，老鸡我帮你去报仇！”老鸡连忙冲到自己的铺子抄起一把大砍刀跑了出来。

无头叔耸了耸肩，连忙抄起自己的擀面杖。

阿美吐了口烟，面色也有些不善。

迟越连忙摆手，表示自己没事。

“没有没有！没人欺负我，就是我过马路的时候，一个卡车司机不小心开车从我身上压过去了。不过他人还怪好的，自己脸色白得跟张纸一样还想送我去医院看看。不过我拒绝了，因为我还要给店长送可乐呢！而且看他的脸色，他更应该去医院。”

“……”

全场哑然。

他们都认可了老鸡说的那句话，这孩子确实有点缺根筋。

“小青龙啊小青龙，我该说点什么好呢？”伶牙利嘴的小女孩第一次哑口无言。

老鸡和无头叔讪讪放下刀和擀面杖。

阿美眼尖发现了路过的鬼先生，立马将烟头熄灭，连忙走过去拉着鬼先生过来。

“先生，你快教教这孩子，这孩子没有一点二十一世纪的人间常识，对人类的认识还停留在古代呢！”

“就是就是。”

鬼先生是个地中海，有些胖墩墩的，身上的肉一坨坨的，差点把白衬衫撑破。鬼先生面色虽然有些青白，但看上去还算慈祥。迟越莫名感到一股寒意，尤其是那双锋利的眼睛扫视过来时，迟越有些不敢动。

他刚退后一步，便被小女孩往前推了推。小女孩小声道：“这可是整个鬼街学历最高的鬼！”

鬼先生上下打量着迟越，眉头拧了又松。众鬼们大气不敢出，生怕鬼先生不愿意。

“明天早上六点自己来鬼学堂。”鬼先生撂下这句便背着手飘开了。

“迟越，我明天去小霸…你店长家前面打鸣叫你，你就先别去送外卖了。”鸡先生搓了搓手，笑呵呵道。

阿美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于是在众鬼的要求下，迟越体验了一把早六晚十的鬼式教育。

还没一周，迟越直接失去了精气神。他再也没有精力去金晟买的大水缸泡澡了。他脚步虚浮，眼低发黑，两眼一闭直接一头栽进了院子里的水池里。

他呆呆张开嘴，吞了好几条观赏鱼，才活了过来。

“迟越！”金晟站在不远处看到这一幕两眼发黑。他气冲冲走过去，一见迟越一脸惨白，眼底的青黑可以直接cos大熊猫，气瞬间就消了。

算了，小青龙爱吃就吃吧。

“店长，我不要上学……”迟越眼角挂着泪，看上去可怜兮兮，“一节课要上一个小时，还布置那么多作业，店长我受不了了，我要送外卖……”

“你先去洗澡。”金晟嘴角抽了抽，他并不能共情迟越的痛苦，毕竟他也没上过什么学。

迟越一听，老实地从池子里爬出来，头上还顶着一张荷叶。

小青龙洗完澡后再次跑到店长面前，喋喋不休地抱怨着上学的苦。

面对迟越的抱怨，金晟淡定地吹了吹茶中热气：“挺好的，你确实得恶补一下三界知识，顺便磨磨你的性子。”那双丹凤眼轻轻一瞥，带着些笑意打趣，“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从大山里出来的呢。”

“我不是从大山里出来的，我是从大海里出来的。”迟越反驳道。

“哦？”金晟挑眉，他倒是第一次听迟越讲自己的来历。看来他的咸水缸是真没买错。

迟越发现自己说漏嘴，连忙把嘴闭上，一脸无辜地望着金晟。

金晟揉了揉迟越的头：“你快去吃饭吧，吃完明天还要去上学呢！”

迟越一听，头顶立着的呆毛直接垮了。

经历半个月教育的迟越已经完美从文盲龙变成了高知龙，当然，这个评价是他自封的。

鬼先生当时送他离开学堂是这样说的：“小青龙，你从朽木变成正常木头了。你要是有继续深造的想法就跟我学生一样，下半年再来学堂听课吧！”

迟越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旁的老鸡哭到打鸣。

“呜呜呜，我们小青龙也是成材了。”

无头叔安慰似的拍着老鸡的背，自己也掏出手帕擦了擦脖子处流的血。

小女孩翻了个白眼，默默离那两只鬼远点。阿美忙着酒店生意，没来接迟越，但她让手下给迟越送了一束冥币花。

“迟越，回家吧。”金晟浑身上下只有耳旁的挑染是金色的，除此之外一身黑。白到发光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身上自带的气场比在场的所有鬼都阴森。原本还嬉闹的鬼们瞬间安静下来，生怕惹得小霸王不开心。

离迟越最近的老鸡和无头叔悄悄往后挪了挪。迟越没注意到场面的尴尬，他沉浸在老板来接他喜悦中，摇着尾巴欢快地跑过去。

“店长，我来了！”

“嗯。”

“店长你怎么来了？”

“顺路。”

“……”

直到他们离去很久，老鸡才敢说话：“天呐，这小霸王名不虚传，太可怕了！”

小女孩难得认可了老鸡的话。

“诶，小青龙没把阿美姐送的花拿走诶！”

“那你去送给他吧。”

“我可不敢，我还要回去炸肉呢！新进了一批僵尸肉，那可是清朝上好的肉……”老鸡话还没说完，脚底抹了油一样迅速跑开。

小女孩看了眼茶馆的方向，又看了眼花，下一秒也飘走了，只留下不能说话的无头叔和鬼先生面面相觑。